电梯

上车前室友发来微信消息。

你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十点半下车，打车回去，十一点多点到吧。咋了。

没事。关心关心你。

哦。假装相信。

车上被换座了很多回。反正是一个人，也没有什么理由能拒绝，我拿着动车上提供的清洁袋从一个位子窜到另一个位子。我并不是一个多么有素质的人，怕我的垃圾给别人带来麻烦，只是担心下一个位子上没有新的清洁袋罢了。

上了滴滴叫来的出租车时候，脚已经冻僵了，冬天无论穿多厚的鞋总是觉得冻脚，况且我穿得又不厚。司机有一搭没一搭问我从哪里回来，冷不冷，女孩子这么晚回来得注意安全啊。是啊。哈哈。嗯哼。懒得尬聊。

23:11。打开外面的安全门走进狭窄的楼道，不知道又被谁堆满乱七八糟的纸箱子，这栋楼唯一的破旧的贴满小广告的电梯刚好停在一层。好冷，脚尖冻得麻木，按下10楼的按键，忍不住不耐烦地脚尖点地，1、1、2、2、3、3、3，电梯停住了。

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盯住电梯门，打开，一个中年男人。我觉得我盯着他的脸看了有一秒钟，然后半秒钟眼神落下来扫视到他深蓝色的羽绒服后眼神立刻落在我的手机屏幕上。

我一瞬间在想我盯他脸的一秒钟会不会让他觉得有点久了……他的脸颊上，有一片，被溅得不均匀的红色液体的痕迹……他的手插在兜里，靠近我的这边的深蓝色羽绒服的兜口处，也有深色的一小片印记……他的头发和身上一眼看上去就给人一种不整洁的感觉，头发好像几天没洗一样乱糟糟脏兮兮的，衣服也像很久没洗一样蒙了一层灰。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不敢想那是什么。

他为什么没有按电梯楼层按钮？电梯门关上了。4、4、4、5、5、5、5、6、6、6、6……

时间好像变得好慢。我按了一下有线耳机上的暂停键停住了耳边的音乐，这个按键同时也是来电的接听/挂断键，并把手机屏幕朝向自己扣在衣服上。

“烦不烦啊，我马上到家了！你他妈也不出来接我还催我回家干嘛啊？！”

停顿，紧张。

“找什么借口你找，是不是个男人啊！”

电梯门开了，我大步地走出去，开门，转身关门并瞄了一眼电梯门，他在电梯里向前走了一步，我赶紧关上门。从防盗门的猫眼里看到电梯门关住了他，并下行。10层已经是这栋楼的最高层了，他在电梯里没有按其他楼层却也没有走出来。

进了卧室，室友给我留了一盏床头灯。懒得卸妆，随便洗漱了一下就钻进被窝里，浑身都冻僵了，感觉自己冷得发抖。

最近忍不住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接到陌生电话就会感觉心慌，不敢加班不敢晚回家。怂恿室友房子也快到期了，不想再住这个破地方了动不动就有入室行窃的赶紧搬家吧。室友将视线从淘宝页面的手机上移开看了我一眼，是啊，最近又看电梯里贴出来告示说小区有住户被盗窃了，警示注意安全呢，咱们这种合租户最危险了，家里进来了陌生人都不知道是不是这里的住户或者住户的朋友，正大光明被偷了可能都反应不过来。

她的目光刚要回到手机屏幕上，我就抓住了她的肩膀，你说什么，是公安局的警告提醒吗，说是有入室行窃吗？单纯的入室行窃吗？有说明哪单元哪户吗？

她奇怪地看着我，不然嘞，你还想发生点什么不单纯的？具体的信息怎么会公布出来啊。

咱们快点搬家吧，不想在这里住了。

啊，好，她头也不抬。

开始莫名地心情烦躁，觉也睡不好，工作也也总出错，头痛成为并发症。头痛睡不着时候总忍不住想那天晚上的那个男人，我觉得完全是我的胡思乱想，可能是我眼神不好，可能是我想多了……一直自我挣扎到凌晨，终于迷糊睡着。

我好像只是闭着眼睛，精神却醒着，听见客厅有脚步声，卧室的密码锁的按键声，门把手打开的声音，当、当、我想睁开眼，而恐惧又支配着我睁不开眼，一双粗糙的手掐住我的脖子，我想叫喊却叫不出来，终于我努力地睁开眼，是那个男人的脸！

啊！是室友的脸。

你他妈掐我脖子干嘛！

你他妈看看几点了啊？平常这个时候你不都要走了吗！

Shit！真的应该早点搬离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噩梦！

慌忙地收拾出门，电梯停在3楼半天不上来。

又是三楼！我只能连忙跑下楼。可三楼还是拦住了我。楼梯口堆了很多家具和装修的工具，还有人正从电梯里搬家具出来，我只能小心地躲避着脚下碍事的凌乱走，心里止不住地慌乱。

太专心脚下，差点撞到一个抱着一大幅相框摆设的中年男人。就是那个，中年男人！一样的脏兮兮的深蓝色羽绒服一样的蓬头垢面的脸！只是少了脸上的那一片印记……

抱歉呀姑娘，我家最近装修，给邻里添麻烦了。中年男人讪笑着说。

我想立刻走开，又忍不住环视了周围一圈指着旁边开着的防盗门说，这是您家吗？我能看一眼吗？

啊，好，好呀。他快走几步，走在我前面，大敞开了门。

我进门走了两步，便不再走了，已经差不多能看到客厅的全貌了。看得出来，是栋婚房，装饰得红通通的，贴了好几个大大的喜字，有一面墙上涂画着一颗大大的红色的心形尤其刺眼，红心墙上挂满了小的相片。我不由得，睁大了眼睛，又皱起眉。

这是……儿子儿媳妇要结婚的婚房，他们上班忙，现在也不在这住，我也没事儿，就带着工人在这装修，困了就睡这，最近吵着咱邻里了吧，真是对不住了，今儿把家具都搬进去，差不多就完事了，多担待担待。他笑着对我说，脸上的高兴掩饰不住。

哎呀，恭喜恭喜呀。我上班要迟到了，我就先走了哈。寒暄对我实在是件难事。工人恰巧把电梯里的最后一个纸箱搬完，我慌忙走进电梯，脑子里一片空白，直到电梯开门，室友走进来，你不是着急上班都跑出去了么，咋又回来了？

啊？啊，我忘了按楼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