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寒风渐起,大街小巷弥漫着烤山芋的香气,浓烈又熟悉。年幼的侄子犟着我姐,嚷嚷着要吃烤山芋,山芋个头不算大,一上称,太婆满心欢喜躁嚷着“14元”。这价格着实让我咋舌。
我对山芋的记忆是寡淡的,老家唤做红薯,和地里春生秋杀的野草一般,都是些平常物件。大片大片的日光下生长着,什么鸡鸭鹅禽都在地里啄食,也少有人驱逐,我是不待见它的,吃得多了,总会腻味。更何况,在那时的乡野,人们种红薯,绝对不是为了自己食用。整个童年岁月,甚至潜意识固化的以为红薯就是六畜兴旺的一种饲料。
记忆里隆冬橘涂的日子里,家里一成不变的早餐绝对少不了这红薯粥,其实不止是我家,这种如出一辙的生活习惯仿佛辐射了整个村。丰收的日子里,家家那屋后的地窖里堆满了红薯,翻过的地里遗留着一些歪瓜裂枣的小红薯。我妈总在备好了猪食后挑选出几个色泽更鲜艳,果肉饱满的红薯,粗狂的三下五除二就丢进沸水里,熬粥。她对红薯是情有独钟的。多少个暮色里,她与左邻右舍在乡村的小路上唠嗑,唠到夜宵时,她们才言犹未尽的不舍离去。夜宵多好凑合,她会在路边随便掐一把红薯叶,也不会管是谁家的。我有时会打趣到“你又偷别人的红薯叶”她只会一脸鄙夷不屑。是的,在那里人们互赠瓜果蔬菜,一地红薯叶,算不得什么值得计较的事。好比那片闲花野草,永生永世的生长着,属于这家,也属于那家。
女孩儿们都爱用红薯叶的茎根一截一截掰断,靠着外层的薄皮藕断丝连着,戴在头上,戴在脖子上,手腕上;满村满村笑着,疯着,眉目含烟,花般笑靥。大人们忙着收花生,扎柴堆;粮食入仓,牲畜进圈,谁有空搭理我们呢。
时隔多年,万万没想到这其貌不扬的红薯居然在这城市里洋气得不一般,我掰开一点,那滋味是蜜饯似的甜,外焦里嫩的香,那是故土的味道。
我仿佛看见了从前那瞳朦时分灶前的袅袅炊烟,灶膛的火苗乱窜;风箱吱吱嘎嘎,柴灰落满了老人们的白发。看得见长茅和斑竹在山坳里嬉闹,碧云黄叶,暖阳倾泻;整村的人在地里挖红薯,挖得乏了就把锄子挖进泥土固定下来,一屁股瘫坐在锄杆上。看得见被洗净后还挂着水珠的红薯,在石磨纱布的配合下,慢慢被碾碎过滤成细若微尘的红薯淀粉。那过程,叫一个治愈。
星霜荏苒,如今想起它来竟别具一番的风味;它平平无奇,却也把童年丰盈得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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