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遇见他,是在2003年夏至。就在我们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我似乎感觉到有无数疯狂生长的藤曼紧紧勒住了我的身体,使我动弹不得,而我的心脏也被狠狠地揪住,快要被捏碎的那种剧烈的疼痛让我有些窒息。
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认出我,但诀别10年,我肯定面前的少年,我并没有认错。他就是在我3岁时不辞而别,10年来杳无音讯的邻家哥哥。
其实,他再一次出现在我的世界里,让我感到很荒谬。我不愿相信曾经百般呵护、宠溺着我的小哥哥会回来。而且,他现在真实地扮演着我的“同班同学”这个角色。注定整个初中生涯,我必定会沦陷在他惊鸿一瞥的目光中。
“小婉婉。”他开口唤我的小名。
少年音色低沉、面带微笑,我恍惚感觉时光倒退了10年。眼前站着的小哥哥是那么地不切实际。
我不禁哑然,一句“鑫哥哥”还没说出口,身后熙熙攘攘的人群就把我和他冲散了。
我有时候总觉得,少女的心事都是粉色荷尔蒙使的坏,它任凭时光流转,总能记住心底最在意的那个人,并且任由别人揭开伤疤都不会痛。
我不记得小时候因为鑫哥哥的离开,自己哭了多久,只记得没日没夜地哭,把眼睛哭肿了,最后好像还发烧了。也就成了我人生记忆中哭得最昏天暗地的片段。
本以为,青梅竹马的故事终究会带着青柠的酸甜缓缓流淌在我们心田,滋养心中尚未发芽的情花。于是我便每天憧憬着,上课时偷看他的侧脸,扔小纸条给他,不停地向他借橡皮擦……诸如此类的小事频频发生。
如果碰巧和他一起被老师点名,心中竟充满了甜蜜与喜悦。这种莫名其妙的愉快心情可能是青春期特有的一种病吧!没有特效药,怎么能治好呢?
即便如此,我一直期待而又不敢说出口的小秘密,在中考来临之前,终究还是画上了句号。这可不是一个完美的句号,后来,我一度希望它只是一连串的省略号。
只可惜那时候傻傻的我固执地认为,鑫会回到我身边,就不会再从我身边离开。对!他是不会忍心扔下我的!
时光匆匆,转瞬即逝。一直以为能够延续的故事,就这样落下帷幕,而主角从未曾上台。谁说青梅一定会有竹马?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但我没时间也没精力去解开这个误会了,人生要面临中考、高考以及许多个猝不及防的转折点,我唯一能做的,只有勇往直前。那些开过的花始终会凋谢,有些事情本不该勉强,因为它就如日出日落般顺其自然,每天都一样,看久了也就变得平常了。
25岁的我,在电台工作,主要负责协助主播编辑听者来稿。从传媒大学毕业之后,我毅然决定离开小镇,来到了J城。北方的冬天很难适应,毕竟我是一个南方姑娘。
冬至那天,我一边搓着冻红的双手,一边疾驰着手中的笔,可是歪歪扭扭的字迹连我自己这关都应付不了,怎么好意思拿去给主播。又遇停电,无法在电脑上操作。
天太冷,手脚冻得很僵硬,还不小心碰翻了一沓没有整理好的信件。我慌忙蹲下身拾起来,其中一封信,字迹很熟悉,在记忆里搜索,可能是很久以前的某一个熟悉的人的字迹吧!
我好奇着打开信封,信纸散发着淡淡栀子香,很清新。信里述说了对一个女孩的欢喜与忧愁,他无法亲自告诉她每一次从她身边消失时的来龙去脉,也从未说出口过那些深埋心中的爱恋,从小到大,他有多么地喜欢她。
信更像是一篇抒情散文,但在末尾却写下了多年以前,那个专属某人的称呼——小婉婉。
没有落款。而此刻我更好奇的是自己心底的声音,因为它波澜不惊、平静得有些可怕,淡定得像我脸上一抹无关风月的轻笑。
“你想起了什么呢?怎么若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主播什么时候进来的。她的高跟鞋竟一点声音也没有。
“陈年往事而已。”我笑笑,将信随手插进那堆还没有整理过的听者来信里。
有些事,过了,就让它随风飘散。不惦记、不追悔、不哀伤,便是对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最好的诀别。成为新的自我,不贪恋旧时光,也许,幸福就在前方,但它绝对不会在你无法重拾的过往里。
“青梅或许没有竹马,但谁说他们就不会拥有各自的幸福呢?”
主播的声音缓缓停下,对录音棚外的我比了一个“OK”手势。走出录音棚后,她容光焕发地走到我身旁。
“小婉婉,走吧!我请你吃麻辣火锅。顺便,把我的故事告诉你……”
收集故事是我现在的工作,我很乐意听各种人身上发生的各种事。就这样,让我活在别人的故事里,也让自己的故事慢慢沉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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