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电影,被禁了六年。有人会感到惋惜,我却觉得正好,因为六年前的世界,未必能看懂它。
我自打看完第一遍就想着一定要写点什么,脑子里的标题换了一个又一个,最终的最终,在刚刚落笔之前,想起电影的最后一幕,终于把欠电影的、欠自己的眼泪,还了个够。
这一幕出现在一切的最后,“史上最有含金量彩蛋”结束的地方。
当上学时学过的那些人物,那些被挂在墙上的闪闪发光的名字,一个一个出现在主线剧情之后的背景之上,过去的时代,竟那样有力地穿越了时空,来到我们的面前,用他们的坚定与从容,向我们无声述说着历史的真实。
而当我们还怀抱着学校里教的“无数仁人志士为了我们的幸福生活献出热血与青春”的论调之时,电影早就在开头、结尾、中间的无数次穿插中,不断质疑了这一点——他们是在想着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么?他们是在为这个“物质极大丰富”的世界铺路前行么?他们,中国近现代史中最卓越的一批人们,到底在做什么?这段沉重的历史,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电影的开头就提了这个问题:
如果提前了解你们要面对的人生,不知你们是否还会有勇气前来。
结尾又丰富了这个问题:
看见的,和听到的,经常会令你们沮丧。世俗是这样强大,强大到生不出改变它们的念头。可是如果有机会提前了解了你们的人生,知道青春也不过只有这些日子,不知你们是否还会在意那些世俗希望你们在意的事情。
比如占有多少才更荣耀,拥有什么才能被爱。等你们长大,你们会因为绿芽冒出土地而喜悦,会对初升的朝阳欢呼跳跃,你会给别人善意和温暖。但是却会在赞美别的生命的同时,常常甚至永远地忘了自己的珍贵。
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
如果这时,你还没有懂得,这部电影到底在讲什么,片尾的彩蛋结束之后,就是这句话来点明了主旨——谨以此片,献给,珍贵的你。
珍贵的你、最珍贵的那个你,是哪个你?
如果,带着这样的问题,再回去看一遍这部电影,不必在意主线人物演出的什么情节,只去看人与时代、人与世界之间,究竟应该是怎样的一种关系,只去看曾经那些人物,是如何处理一切的如意与不如意,又是在怎样教导自己的后生,再去看看不同时代之间,人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以及用心的区别,或许就能懂得,这电影到底要讲些什么。
最初触动我的细节,是在大雨中,物理教授写在黑板上的四个字——静坐听雨。
大雨打在金属屋顶之上,制造出隆隆的雨声,老师喊破了嗓子,学生也不可能听到一点。于是,当老师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开始写字,我本以为他会一个字一个字地写下自己要讲的话,却没想到,他只写了这四个字,而后就转过身来,肃然而坐。满室青年,均心领神会,静坐听雨。
也许你要说,这有什么?请你想象一下,今天的老师和学生,遇到同样的事情,会如何处理?一位物理老师,会想到要学生静坐听雨么?一屋子年轻人,会在老师要求静坐听雨的时候,真的坐得住么?
这就是时代的差异、教育的差异、人心的差异。过去的那个连屋顶都没有的时代,却比这个钢筋铁骨高楼密集的时代,高贵上百倍。
而后,是清华校长梅贻琦。他在面对一个偏科严重又毫无章法的青年的时候,安静而从容地问他,你读书,是为了什么呢?当得到一个幼稚而常见的回答之时,当时已经成为大师的这位校长,他同样安静作答:你少了真实。什么是真实?真实就是,“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
今天的我们呢?我深深记得,高三时我对父亲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学习,迎来的是父亲劈头盖脸的一顿怒吼与耳光。
泰戈尔在清华演讲,说什么?
“现在我是在中国。我问你们,我也问我自己,我们有的是什么,有什么东西可以从家里拿出来算是你们给这新时期的敬意。你们必须回答这个问题。你明白自己的心吗?你知道你自己的文化吗?你们史乘里最完善最永久的是什么?……”
片中的角色吴岭澜在听着这样的演讲时,突然发现,那个时代所有最优秀的人,都在思考或已经完成了思考,自己人生的意义。于是,在几十年后,头顶着日军的战机之时,他亦可以用坚定而从容的眼神,向自己的学生去讲述,无论如何,一定要想清楚,自己的人生究竟有什么意义。
到底这世间,哪一种品格,最能让人羡慕与敬佩?我想,就是这种,心志坚定之后的从容。而今天的人眼中,再也没有这样的从容,因为我们再也没有去认真思考,自己究竟为何而活——没有一个究竟的因由,何来坚定?没有坚定,何来从容?没有从容,何谈高贵?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为什么而活,我们还算是清醒地活着吗?
所以这部影片,不是在跟我们讲故事,也不是清华在跟世界秀自己家底雄厚,而是在用真实的历史和真实的今天,用温和的叙事,让百年来的大师和学子们,透过屏幕,再活一次。为的只是一样:叫醒那个,珍贵的你。
那个珍贵的你,会懂得在大雨滂沱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静坐听雨”;那个珍贵的你,会懂得看清自己的真实,按照自己的真实“不羞耻”且“喜悦”地生活;那个珍贵的你,会知道自己能为这世界做些什么,也会知道,自己可以真正留下什么。
那个珍贵的你,不会在商海中为了利益与他人相互伤害;那个珍贵的你,不会用寡众来判断是非;那个珍贵的你,不会忤逆天时,只会顺天而行。
那个珍贵的你,就像初生的婴儿,不会用拥有的多少来判断自己存在的价值;那个珍贵的你,就是初生的婴儿,安心而感恩地,在干净而温暖的阳光中,笑对生活。
那个珍贵的你,不属于任何人,只是这宇宙的一位赤子。要相信,珍贵的你,来这世间如此一游,必有因由。
谨以此文,献给珍贵的你。
惊鸿
愿珍贵的你,找到那个因由
2018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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