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觉间,花又开了。跨年时我们在朋友圈的各种刷屏狂欢好像还在昨天,若不是整个城市已经焕然换了一种色调,我几乎不能发现,原来2017年,已经悄然过去了三分之一。
有时候我会想,地球是圆的,它运行的轨迹也是圆的,于是,这世上的四时更替是圆的,历史的兴衰演绎也是圆的,时尚的潮流变化是圆的,乃至于人生的种种轨迹,也是圆的。
好有趣。
比如今天,大连又下了雨。让我想起,我在年少的时候,会因为降雨带来的湿润和清爽而感到异常兴奋,加之自己天生性格比较执拗,一定要做点和别人不一样的事,于是我开始在下雨的时候拒绝打伞,这一拒绝,就是七八年。
说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个小姑娘,特立独行非要坚持点什么事情而已。然而我们都知道,这世上最难的事情,无非就是坚持本身。于是,我先后为此经历过路人的白眼、同学的嘲笑、父母的谩骂,以及高年级陌生学长的隔空问候——此起彼伏的“傻逼!CNM!”
印象中,除了很要好的小姐们会偶尔一起陪我在操场绕圈淋雨之外,只有过一次,我走在上学的路上,一个女生举着伞从后面追上我,对我说你还是打着点儿伞吧,我说我不用,她还与我推让了几轮,最终因为我太执着,作罢。
我一直记着这个善良的姑娘,毕竟这是我的这项坚持中,唯一一次感受到的,来自路人的友好。
你看,人想要做一点自己想要的、与别人不一样的事情,是有多难。
今天的雨对我来说,是个意外,于是我又没打伞。走在路上,我就慢慢地品着自己在雨里的这些故事,我在想自己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坚持,而后来又为什么不再坚持,最终,现在,又是怎样看待这件小事。
我想,当年的我能坚持的原因,是因为一层又硬又脆的壳子,这个壳子叫做骄傲。而当时的我,认为它叫尊严。我认为,这种脆弱的尊严,就是我之所以为我的关键,是我存在的价值,是我最重要的东西。当别人不能理解,我就在我自己的世界中对他嗤之以鼻——你不是觉得我是傻逼么,其实我觉得你是大傻逼,所以我瞧不起你,你爱咋咋地。
这既是一种自我保护,也是一种自我封闭。
后来,我上了大学,离开了那个相对封闭的县城,慢慢发现原来不是所有人都在盯着你,原来你也可以不用成为所有人的谈资。于是,在我内心深处,两军对垒的那个敌方慢慢消失了,我对外界的防备,就慢慢卸了下来。进而原来认为该坚持的东西,也就没有了坚持的必要。
没必要到了什么程度呢?到了我几乎都要把这些事情忘记的程度。
因为我有了更能让我去坚持的东西,和维系这个东西的力量。
这是一个圆,从没所谓,到坚持,再到归零不用再坚持。同时,这也是一个画着圆前进的轨迹:从坚持一件小事,到不在意这件小事,再到坚持更有意义的事情。
我念高中的时候,心里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说,念书没用,不如画画。但我怂啊,爹妈从小把我捏在手心里捏到大,我早都被管成了一只困兽。于是,我一直在进行着一种,“我不该这么活,但我又没办法那么活,我真没用”的自我批判。
那时的我,都在自我伤感着一些什么呢?
——我怪我自己,永远学不会义无反顾。
其实就是不够勇敢。
当时我才十几岁,就写文章说自己“回首一望,白发苍苍”。我想做很多事情,都因为当时的人生太没有自主权而放弃,每一次放弃,我都会在心里给自己判一次死刑,日积月累下来,我开始觉得生活毫无意义,于是我又写文章说自己“在未来面前,是一个瞎子”。
那个时候的我啊,看起来是跋扈的,其实就是一颗外强中干的脆甘蔗。内里早都烂空了,只剩下那个骄傲的壳子,来支撑整个生命的所有重量。后来我描述自己说,“还没有年轻过,人就已经老了”。
其实,今天的我再回头去看当时写的东西,自己都会觉得有些牙酸。但在那个时候,这就是真实的自己,和自己眼中真实的世界。
去年,我三十岁,终于有了十三岁时想要的那种,义无反顾的勇敢——去只凭好感谈一场恋爱、去瞒着家里裸辞创业、去全凭着使命感和价值观做事,乃至去与世界大声对话,告诉祂我来了。
我曾认为这世界对我充满敌意,如今我对祂满怀感恩;我也曾认为这世上的人们都是行尸走肉,如今我看到每个生命都有星辰一般的光芒;我曾经认为人活着就要证明自我,如今我知道生命的基因和境界是铁一样坚硬的客观存在;我也曾想着我能在雨中顶住所有人的诋毁就是坚持自我、就是勇敢,如今我把自己交给这片同样还在下着雨的天地,感觉不到自我的存在。
你看,我从小就在坚持,想让自己活得有意义。如今,我已然明白,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而生活这样操蛋,就是为了用操蛋的生活,为美好的我们,带来成长。
惊鸿
20170419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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