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清脆的鸟鸣随着阳光透过新换的绿窗纱。
因为前一天晚上嫌热没有放下床帐，所以明晃晃的阳光成功叫醒了床上的小姑娘。她并不情愿睁开眼睛，于是皱着眉头，摸索着把薄被扯到头上，挡住恼人的阳光，试图重新进入睡眠。
屋里没有声音，鸟鸣衬得室内更加安静。阳光跳跃在小小的书桌上，越过昨天没洗的羊毫笔，欢快地冲向角落里的书架，扑到书架上大大小小、参差不齐的书上。
突然，被子猛地掀开，把搁在床头的木制小牛都带到了地上，发出“嗒”的一声脆响，惊得刚刚半坐起来的小姑娘一个激灵。
她披上外衣，一边系着衣带一边往外冲，也不管头发乱糟糟的，一口气冲进厨房里：“娘啊娘，还没开始包粽子吧，说好了要等我一起的哦。”
竺氏早早地就起来了，淘好了糯米放进一个干净的竹箩，各色枣子豆子放在几个小碗里，现在正在一片一片地清洗宽大的笋壳。
看到乱七八糟跑进来的女儿，竺氏气不打一处来：“张澄安！一大早的慌里慌张做什么？说好的今年会等你一起包粽子，着什么急？头也不梳，脸也不洗，像什么样子！快回去梳洗了再来。”她的手是湿的，所以用手肘推着探头探脑的女儿出了厨房。
张澄安还在用手揉眼睛，迷迷糊糊地被推出了厨房，被说了一通也没有进耳朵，梦游一般回房去梳洗了。
这一番闹腾，正房和东厢房里都有了动静。
正房里，张云钊张先生磨磨蹭蹭地起床了。他在竺氏起身的时候醒来过一次，闭着眼睛嘟囔着：“我也起来了，今天我早点起来。”一边嘟囔一边翻个身又睡过去。竺氏见惯不怪，自顾自穿衣服下床，也不用太放轻声音，毕竟张先生有个特殊能力，在他自己没有起床的意思时，外界声音再大也吵不醒他。
东厢房住着张先生前些年收的弟子余锦荣。今年余锦荣打算去试试乡试，因为他的户籍当年随着父亲落在了明州府，所以要到明州府来考。正巧年初的时候，余锦荣与张澄安订婚了，住在未来岳丈家里也是合情合理的。
余锦荣起得比竺氏还要早，天蒙蒙亮就起来温书。因为张家的小院子并不大，他担心会吵醒其他人，所以一直在房里默读默背。直到张澄安风风火火跑过去，又趿拉着睡鞋晃悠回去，才轻读出声。
张澄安听到读书声，往东厢房的窗户望去，睡意未消地打招呼：“锦哥儿，你起得可真早。”
余锦荣笑着回道：“安姐儿今天也挺早。”他把“今天”两个字稍稍加重了一些，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张澄安还没清醒到能听出言外之意的程度，晃了晃脑袋，打过招呼就回去了。
等大家伙儿都整整齐齐在堂屋坐下，竺氏把早餐摆在八仙桌上：“我今天没时间准备早食，在巷子口买了云英面和笋肉烧卖，你们凑合吃点吧。吃完了都来帮我包粽子，今年一个都不准偷懒。”
张澄安笑嘻嘻地帮忙分面条和烧卖，等张先生和竺氏都开动了，她啃了一口笋肉烧卖，评价道：“没有娘做的烧卖好吃。”挨了竺氏一个毫无杀伤力的白眼。
吃完饭，腾出八仙桌，装了糯米的竹箩和装了各色枣子豆子的小碗一一摆开，洗干净的宽大笋壳和棉线放在角落里。
竺氏手把手教女儿：“先把笋壳围成一个漏斗的形状，像这样，把左手反过来拿着它。”
张澄安学着竺氏的样子把手拧过来弯过去，一直没有找对方法，气得竺氏抓着女儿的手帮她调整：“你看看你，十三岁的大姑娘了，还什么都不会做，以后成家了可怎么办。”又看了一眼旁边的余锦荣，更生气了：“你看锦哥儿已经做得像模像样了，再看看你。”
张澄安瞪了一眼让她成为对照组的余锦荣，冲着竺氏没心没肺地笑：“没关系的娘，锦哥儿不会嫌弃我的。”
“那是锦哥儿脾气好。”竺氏忍不住用沾了水的手戳了一下女儿的额头。
等女儿和未来女婿都上手包了，填糯米，装蜜枣，忙得不亦乐乎，竺氏把笨手笨脚的张先生赶出堂屋：“去买桃枝和菖蒲回来，清明采来的艾草你去找找，绑个大蒜，挂到门边上。”
趁着竺氏不注意，张澄安往笋壳漏斗里装了好几个蜜枣，发现竺氏转过头来，她赶紧舀了两大勺糯米遮掩。
余锦荣出声揭穿她：“安姐儿，你放这么多糯米，待会儿包不过来，蒸的时候会漏的。”
张澄安的小动作被竺氏发现了，被勒令去掉一半的蜜枣。小伎俩没有得逞的张澄安气得在桌子底下拼命踩余锦荣的脚。余锦荣也不恼，反正张澄安穿的是在屋里穿的软底绣鞋，那力道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包了几个歪歪扭扭的粽子之后，张澄安的动作渐渐变得熟练起来，便分出心思来闲聊：“锦哥儿，等你明年考中进士了，带我去看西湖竞渡吧？听说那场面热闹极了。正好你三月份考完，我们在临安府玩一阵子再回来。”
竺氏看着稚气未脱、玩性十足的女儿，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锦哥儿是去科考，做正经事去的，你净想着玩。”
张澄安不满地辩解道：“锦哥儿学识已经很扎实了，该要劳逸结合才好。娘你看现在他包粽子玩玩，等会儿说不定文思泉涌，写出好文章来呢。”
余锦荣温声维护自己的未婚妻：“师娘，安姐儿说得没错。而且我还年轻，这次下场也是去积累经验的，中不中还在其次，涨涨见识，带安姐儿去临安府游玩一番也是好的。”
竺氏看两个小的结成了同盟，也不做恶人，只把余锦荣赶去书房做文章去：“行了，知道你们俩才是一伙的。锦哥儿回去念书吧，安姐儿也去看你那些话本去。剩下的一些我一个人来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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