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飞机

    一

    他迷迷糊糊的醒来，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事物便是卧室正对床的那幅大飞机拼图。那年他八岁，花了两个星期的时间拼完了一幅飞机拼图，兴高采烈的向父亲炫耀。父亲像是自己完成了作品一样，激动的把儿子抱起来，举高高转圈圈，然而就这一不小心，就把拼图弄散了。上演了一幕乐极生悲，二人霎时间愣住了，一个在反应过来后嚎啕大哭，另一个则手足无措。最后二人又用了一个星期才完成了修复工作。这一次他们小心翼翼的用胶水粘起来，然后送到外面去装裱，才有了这一幅“巨作”。他想坐起来，却发现艰难的很，他用两个胳膊肘使劲儿的支才费劲地坐了起来。右腿被严严实实的包裹着，半吊起来，而自己穿着病号服。他才意识到自己不在房间里，那幅画和自己的长得不太一样了，不知是谁挂在这儿的。他忘了自己为什么在医院，又如何来的医院。

  二

  这已是父亲离开的第三个年头了。他依稀记着父亲每一次驾驶飞机飞向远远的地平线，又平安降落。“以后要像爸爸一样学会开飞机。”那年，五岁的他戴着爸爸飞行员的帽子，手上比划着开车的手势。父亲微笑着抚摸着儿子的头。

  “总有一天我会成为飞行员。” “当飞行员要经过重重考验，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那年，他十二岁。在一次考试失利中与父亲发生了争吵。“我可以的。” “最好是。”父子间的对话简单的不得了，连争吵也是。但父亲打心眼儿里以儿子为骄傲，脸上却表现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三

    床头放了一个果篮，一束花，还有一封折成纸飞机的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谢谢哥哥，祝你早日 kāng fù ” 署名是红领巾。他想起来自己救了一个捡了他钱包拾金不昧的小学生。跟着他，追着喊他，看到他回头了，然后连车也不看的横穿马路。一辆车飞驰而来，他冲上去推开他。尽管那车急刹下来，还是把他撞倒了，右腿骨折，所幸伤及不到性命，但伤疤已是不可避免的了。

    他正举着纸飞机要飞呢，一名身着正装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手里抱着一叠档案走进了病房。看到这病患，脸上竟是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金若其，是吧。” “是的，您是？” “右腿骨折？我看看。”说着不等回应就上了手。“啊！你轻点儿！你干嘛的！”“缝了几针？”还没等回答，她自己就说了。“ 算了，不重要，看样子必然留疤了。而且你还是骨折！近期你也当不了飞行员。” 从文件中抽出一张纸，递了过来 “本来是送录取通知的，但这样......” 她上下打量着床上的“瘸子”。她把录取通知撕成了两半，递过去。“拿去折飞机吧。这是一张废纸了。” 他看着女人头也不回的离开的背影，心里说不上的滋味。原来离梦想已经这么近了，为什么就抓不住呢？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终于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四

  一个是拾金不昧，另一个是舍己救人。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连被拒绝录取的消息也传的比风还快。一个个媒体网站报纸新闻的记者，被他拒之门外。他甚至能想象出新闻的标题是什么。“你好，金同学,我是…” “请不要再来打扰我了。”他崩溃的把头埋在被子里，想把一切都低挡在外。他控制不住自己不去想父亲那架永远不会回来的飞机。“机务工程专业和电子电气专业考虑吗？金同学。” 一个身着朴素的女人怯怯地问。他抬起头来，看着她。“有报道说您被拒绝录取，额…说您热忱于做一名飞行员, 昂…虽然，您没报考我校，但是我们需要您这样的人才。”女人看见金若其眼里犹豫的神情，好像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骗子，她有补充道：“这个行业需要您这样善良而有梦想的年轻血液，如果之后您的身体条件允许，您可以提出申请转到飞行技术专业，继续实现您飞行员的梦想。”女人递来一张名片，金若其接过来一看，居然是全市最好的飞行专业大学，报考前想都不敢想的，现在居然自己找上门来邀请。“给你时间考虑，想好请联系我。” 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孩子，好好养伤，快点儿好起来。”

    五

  六年以后。

“早啊。”“早。” 金若其拎着工具箱，穿着颜色鲜明的荧光色马甲，背后写着Ameco 的标志，走向停机坪。和每一位飞机维修人员一样，心系着每一架飞机的起落。而父亲的那架飞机早已在他心中，安全返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