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谎,向来不是我擅长之事。
至少在讲出所谓最得意的谎话时——并为此事先怕排练好几次——也仍会有呼吸沉重,并伴随着眼神飘忽的通病。
但我有时说谎,最近一次是在去年的夏天。
某日,与一位许久未见的老友在距离街口不远处的拐角酒吧相遇。
那是一间稍显破败的酒吧,唯一令我喜爱的只是这里的嘈杂也带着静谧感的不真实。以及,那把我生平仅见的舒服藤椅。
北方的夏季总是带着不安地躁动,连马路上的沥青都变得软糯时,独自歪躺在藤椅中端起一杯加了柠檬的冰啤酒,实在是消遣过这世间90%的人。
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直到TA像一只幽灵般在浪荡中出现在我的身旁。
老板不合时宜的送上一杯相同的冰啤酒,我很好奇一只幽灵为何会有着如此喋喋不休的本事。
回想学生时代的第一次碰面,便已是如此。
真正熟络起来,倒也正是在这间酒吧。
7年之前的盛夏,它仿佛一夜之间出现在了这个地方。有种浑然天成的独特感觉,以至于那占据不小篇幅的广告牌都并不显得突兀。
我第一眼就相中了这张藤椅。
正值暑期,闲来无事的我觅得一份兼职的差事。说是想赚些经验,但不可否认最终从财务处领到当月工资时的欣喜要远超其他。
就在这里,几乎是以相同的方式。我们各自举着酒杯,灌下了不知当晚的第几杯酒。
只记得在完结时,两人摸遍全身的口袋,凑出酒钱的窘迫,以及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清晨凉爽的空气后,长舒了一口葡萄牙出局的恶气。
西班牙与意大利的缠斗甚是无趣,虽然有四粒进球,虽然与当晚酒吧内的众人一齐发出“嚯”、“xx”这样的惊叹。
但如今回想起来,将其称为经典也罢它确实有些无趣。
“如果葡萄牙进决赛,夺冠的一定是他们!”TA鼓起腮帮子,愤懑的说到。
我点点头,抿了一口杯中的啤酒,没尝出味道,便又低下头猛灌了一大口。
“喝”
这是我当晚听到最多的话,好像来自他,也好像来自身边的其他人。
将当时的时间向后推四年,亦或者将现在的时间往前调五年。
同样的盛夏。
这家酒吧连最初的一丝青涩也消失不见。就如同在20岁的那天,我们一同驾车前往临近的山中,再出来时已经将仅存的扭捏丢在了那里。
颇有种“山中方数日,世上已千年”的通感。
那个夜晚,我的记忆有着相当明确的三个关键词:飞蛾、眼泪、埃德尔
对TA的记忆,却依旧停留在了“喝”。
我终于明白命运的馈赠是何等贵重,一切看似顺理成章的背后,其实早已明码标价。
正如去年某日,再度与TA重逢时的错愕。
我脑海中搜索着过往种种,竟不自觉地想到了埃德尔。天知道为何会蹦出这样奇怪的联想,是时候升级大脑的数据算法了,我再度跳跃到另一个层面。
这一切反映的外在表现便是举起酒杯,熟稔地捧杯,然后猛灌一大口。这一次不是没尝出味道,事实上在烟酒不拒的日子里,味觉好似早已麻木僵化了。
酒跟水的唯一区别就是片刻后的眩晕感,以及一觉醒来后连去趟洗手间都会让那里充斥着酒精的奇怪味道。
电视机里重播着世界杯的镜头,我对这种愈发刻板、程式化的比赛有种莫名的厌恶。以至于,连自己都说不清到底想要看到怎样的比赛才会满足。
或者,是他离去的消息扰乱了此刻的心境?
“他要走了”TA茫然地看向我。
姑且将这称之为善意的问候吧,在特定的时间背景下,一切善意都有着向不怀好意发展的可能。
“嗯”
“为什么呢?”
“为了继续保持自豪”
“唔······”
我不清楚TA的脑袋在思索的东西与我的是否相同。我只能尽可能的模拟着接下来的问题,以期有备无患的送上合理的解答。
“你还会想念他吗?”沉默许久后,TA再度开口。
“不会”我不确定TA问得到底是谁。
“那有想结婚吗?”
“当然想”
“可在我询问之前,你可是只字未提”
“一时没想起”
“想要几个孩子?”
“一个”
“男孩?女孩?”
“男···女孩吧”
TA喝着酒,嘴里叼着那瓣柠檬,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的脸。
“说谎!”TA说到。
但TA错了,我只说了一个谎。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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