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时间，我去了一趟大上海，去也匆匆，来也匆匆，一周的时间，转瞬即过。
我跟外孙女，一年多的时间没有相聚了，尽管时不时地视频聊天，但毕竟隔着两块手机屏幕，而两块手机屏幕之间的物理距离，却长达五百多公里。
我到达外孙女的面前时，外孙女乐得合不拢嘴。我离开外孙女的时候，外孙女哭得稀里哗啦。
才八岁大的外孙女，几乎每天都在面对A作业B作业C作业N作业，几乎没有一天晚上，是可以在十二点之前睡觉的，据说，到了八、九年级，凌晨两点以后才能睡觉，更会成为家常便饭。
外孙女没上幼儿园之前，天真活泼，聪明伶俐，小班还没上完，便开始厌学，跟我说悄悄话——上幼儿园很无聊、没意思。听了这话，我一时竟然无以应答，想了好一会，才说出一句违心的话：每个人都要接受教育的。不接受教育，我们便不能成为文明人。外孙女头摇得像波浪鼓。我在心里也直骂自己是个老笨蛋甚至老混蛋，无奈之下，只得王顾左右而言他。
我明明白白地知道，人的童年是最不应该被早早地结束的，每天，至少每周，都应该安排一定的时间，去做一些书面作业以外的事情，以此缓解学习疲劳，以此调节生活节奏。但是事实正好相反，你在这样做的时候，别人没在这样做。别人进了补习班，得到了课外辅导，学习的进度就会加快。而你没进那类补习班，得不到那些课外辅导，学习的进度便会变慢。日积月累，长此以往，彼此之间的距离，便会越拉越大，终于有一天，这类距离会体现在生存方式的等级上，到了那个时候，你就只有仰视的份了，犹如一列高铁跟一列绿皮火车的区别。
外孙女越是学习压力大，就越是渴望摆脱这类压力。通俗地说，外孙女越想玩，就越是没有玩的时间，同时也没有玩的对象。
她母亲有时候也跟她玩。但是那种玩，是有拘有束有节制的。有句话不是这样说吗：不做作业时，母慈子孝，一做作业，鸡飞狗跳。想必第一个说出这句话的人，是有着痛彻骨髓感受的，不然这类表达不会如此形象又深刻。
而外孙女跟我玩，则是无拘无束无节制的，从几个月大，到会翻身，到会爬，到会站，到踉踉跄跄学步，到骑三个轮子的自行车，到骑四个轮子的自行车，到骑两个轮子的自行车等等，都有我的陪伴。一定意义上可以这么说，外孙女的童年不能少了我，或者说，我，就是外孙女的童年。
然而令我遗憾的是，外孙女的童年时光，竟然就这样早早地、草草地结束了。与此同时，我与外孙女童年的天伦之乐，也成了远去的回忆。
这一次，我跟外孙女分别时，目光是迷乱的，表情是复杂的，脚步是逃离的……
以往，五百多公里的车程，加上休息时间，我都要用七到八个小时，这一次，去的时候，用了六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用了不到六个小时，整整缩短了一到两个小时。之所以缩短了时间，一是因为去的时候，急于相见的好心情使然，一是因为来的时候，急于脱避的失落情绪使然。
享受天伦之乐，是人性本原。然而之于我，却是奢侈的。我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路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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