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暖阳

今天是第三十九个教师节，谨以此文，献给我敬爱的老师。

人上了年纪，总是喜欢怀旧。最近，不仅是静坐的时候，就是吃饭、走路甚或是躺在床上，多年前的一些人、一些事儿，总萦绕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屈指算来，我入读小学的那一年，应该是一九七五年。那时年纪尚小，依稀记得虽然整个小学阶段，会参加各种各样的劳动，但教学秩序还挺井然。

小学五年，我懵懵懂懂，记住的老师不多，印象深的有三、四位。一年级时的班主任朱老师，便是其中的一位，并且记忆中似乎一年级只有朱老师一位老师。教我们语文，还是语文、算术都教？由于当时年纪太小，回忆不起来了。但是关于朱老师的片段，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十年，我仍然记忆犹新。

现在想来，朱老师当时应该有五十多岁了，中等个子，头顶上的头发差不多掉光了，露着光光的脑门。给学生说话的时候，两只眼睛看着你，很是和蔼可亲。

我一直以来是一个内向、柔弱的人，那时候七岁的我，更是一个怯怯的小姑娘。记得是一年级下学期，时间应该是清明节的前两天，学校组织学生看电影《卖花姑娘》。一大早，我慌慌张张地吃早饭，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早早来到学校，在老师的组织下，和全校师生一起去看了，我记忆中的第一场电影。剧中那位朝鲜小姑娘的悲惨遭遇，让我哭得一塌糊涂，竟模模糊糊地认为下午不用去学校上学。等到傍晚看到邻居小朋友背着书包放学回家时，心里很是惴惴不安。

第二天，我不敢去上学，便由母亲带我到了学校。还没有上课，朱老师正在教室里用竹篾、白花做花圈，明天是清明节，我们要到烈士陵园扫墓。母亲陪着小心，把头天下午没上学的原因，给老师讲了后便回家了。我小心翼翼地站在老师身旁，垂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敢离开。旁边一位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很不屑地白了我一眼，“你真傻，全班就你没来。”朱老师一边把一朵白花系到花圈上，一边轻轻地说：“没关系的，到你座位上去吧，以后记着多和同学们交流就行了。”没有受到老师的斥责，那一刻，我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虽然我仍处在自责中，但我幼小、孤寂的心灵得到了些许安慰。

听惯了现在家长、学生的谈论，说学校里个别老师对学生严加斥责、伤人自尊之事，更觉得四十多年前朱老师的慈爱。朱老师说话，总是慢声细语、谆谆善诱，即使批评也是和风细雨，从不大声地横加指责。

记得当时班里有一名男生，名字已经记不起来了，高高胖胖的，父母都在县城某单位上班，属于家庭条件比较好的学生。有一次，这个学生上午快放学的时候，给了朱老师一张请假条，说是下午有事要请半天假。朱老师接过假条一看，不由地笑了。原来，这位学生把“朱老师”写成了“猪老师”。看不出朱老师有一丝的不满，而是很耐心地解释了这两个字的差别，又在黑板上组词进行了比较。倒是班上不少的同学，很为朱老师鸣不平，指责那个写别字的学生。

朱老师当时的模样，在六、七岁的孩子眼里，已经是老人了。记得有一次，朱老师给我们上语文课，先是领着我们读课文，读着读着，声音越来越小。领读一遍后，让我们自己读。只见他仿佛很吃力地走下讲台，靠着教室内的柱子坐在矮凳上，现在回忆，觉得老师坐的地方正在我座位的左前方。突然，我看到老师身子一歪，头朝下团着身子躺到了地上。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又不敢出声，偷偷地瞄过去看一眼，又赶紧把视线拉回到书本上，然后再看一眼。这样过了有一小会儿，只见朱老师缓缓地坐起身，定了定神，又坐回到凳子上，我看到朱老师光光的头顶上有一块儿血痕……

现在想来，当时老师是发病了，好在并无大碍。别的同学有没有看到这一幕，我无从知晓，只恨当时自己是真傻呀，竟不敢也不知道呼唤老师。也许一个怯懦、胆小的小女孩，遇到当时的情境，真的是太无助了。只记得朱老师缓过来后，定定地看着我们附近的几个学生，用依旧温和、慈爱的语调，怜爱地说了句：“我刚才摔倒了，没吓着你们吧？”

升入小学二年级，虽然在同一所学校，印象中再没有见过朱老师。如今，将近五十年过去了，朱老师如还健在，也是期颐之年的人了。那时年龄虽小，不谙世事，但朱老师的和顺与沉静，宽宏与慈爱，就像那冬日的阳光，时时给我以温暖与体恤。

每念至此，思念之情便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