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清明节遭遇了疫情,无法返乡拜山。今年无论如何是要回去的。
妈妈前几天就提醒了:上山的路估计都找不到了。于是,我们提前做了准备,买了割草机和数把柴刀,并赶在清明节前回乡。
近几年,每逢清明拜山时期,当地的村委准派山林防火志愿者守住各个山口,上山得扫码登记。此外,横幅随从村头挂到村尾:禁止燃放鞭炮、禁止燃烧香烛纸钱、禁止携带火种上山、森林防火人人有责、拜山有心火灾无情、谁放火谁负责谁烧山谁坐牢……
因此,村里的孝子贤孙们不得不摈弃传统,发明更为斯文的拜山仪式:鸡黄纸一贴,祭祀贡品一摆,手持式礼炮一放,花圈(花束)一献,躬身一拜,请仙人保佑的话一唱,屁股一拍,完工。始终不变的大工程是给仙人的墓地铲除各类生命力极强的野生植物。
我们家有三位仙人需要祭拜:我的太爷爷、太奶奶和爷爷。
太阳刚露屁股,一大家子便抬着贡品、扛着砍伐工具、揣着虔敬的诚心,出发了。
山路依然崎岖,荆棘果然密布,况且成片成片的芦苇当道,我们以开山刀打前锋,终是走得磕磕绊绊,
爸爸说:“早知道整个罗盘比划比划,这情况怕是比较难找不到墓地。”妈妈说:“是要看清楚哟,尤其是得睁大眼睛看清墓碑的字,前几年阿来(同姓老乡)一家子跑咱们爷爷那儿祭拜,拜完后才发现搞错了。”我听后哈哈大笑,一不留神脚下却被绊了一跤,瞬间老实不少。
三位仙人的墓地分布在三座山头,每个墓地四周均毫不例外地杂草丛生、芦苇茫茫、野藤蔓延、荆棘密布。
遗憾的是,我们特地扛上山的割草机成了摆设,唯有砍刀还能派上用场,只是特别费劲。我自恃早餐比平时多吃了两个包子,专挑最顽固的野植砍去。可恨包子不是龙肉馅的,没砍几下我便气喘如狗、汗流浃背。更致命的是,我的裤头骤然像抹了润滑油一般丝滑。情况是这样的:上山前我已经考虑到蚊虫荆棘了,特地找来旧长衣旧长裤穿上。谁曾想裤子因年久失“穿”,橡筋在关键时刻崩了。妈妈看着瞎使王八刀的我,说道:“儿子你还是平时少锻炼啊!”我辩解道:“不是砍累的,是提裤子提累的!”
爸爸说:“看来下次得弄个电锯才行。”我一听,脑海里立马闪现出四个字——电锯惊魂。
爷爷的墓地是最后祭拜的,一切准备妥当后,妈妈将我拉到跟前,说:“来,你跟爷爷说几句求保佑的话。”我说:“求保佑这种话显得我们晚辈很没志气啊!我能不能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
“行,可以!”
得到许可后,我抓起一根礼炮,冲天一拧,“嘭”地一声响,撇下空礼炮,趁着彩纸飘飘闪闪,冲爷爷鞠躬道:“爷爷您好,我们又来看您了!今年我们还是搞浪漫的那一套,给您送花。当然好吃好喝的也不少,您跟前有烤乳猪、有鸡鸭鱼、有好酒,请赶紧出来吃哦……”
家人们听不下去了,要求我闭嘴,我只好老老实实待在一边,看着爷爷的墓碑心中暗暗感怀。
长辈们说:爷爷是一名建筑师傅,数十年前的一天(爸爸彼时尚未成年),他在工作中遭遇了意外……长辈们都说我像爷爷,不但长得像,性格也像。我没见过爷爷,可我感觉的到——我是像爷爷的。
拜完山后,我们个个腿软手麻,浑身汗涔。下山时,时不时得见其他拜山祭祖的人。我隐约听到有人念叨:“生前一碗汤哟,强似身后哭断肠哩……”
文/若安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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