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放在中国,肯定会被当成是一个神经病的疯子。但问题是他的见解往往都是对的。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往往都会发现现状中存在着的种种荒谬的,不堪忍受的问题。越深入地思考,越感觉到痛苦和悲观。他知道艺术是唯一的出路,是最能接近美的方式。他尝试了他最有信心能成为的钢琴家和作曲家,却清晰地发现不可能达到心目中的那种完美水准,就停止了尝试。他的精力就都放在了最擅长和最出色的思考上,也是最神经质的和最敏感的思维活动。他发现了理性的局限,苏格拉底是艺术的杀手,科学并不能拯救人类。人们都生活在一种臆造的幻想中,懦弱的委曲求全的苟活。
当斯特里克兰在35岁时被内心一股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冲动摄住时,仿佛就像一个魔鬼入住了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放弃了期货经纪人的工作,离开了家庭,抛妻离子,义无反顾地一头扎入了基本上是零基础的画画。他穷困潦倒,饥寒交迫,可他毫不在意而乐在其中,他急切地要把内心看到的,无以名状的,一种世人现在还无法理解的,不曾见到的美表达出来,画画是他找到的最好的方式。这种冲动如此强烈,不可遏制,不顾一切。他拥有女人不可抗拒的魅力,主动地投入他的怀抱,但是他认为爱情是一种病。他冷酷无情,对为他自杀的女人无动于衷,对优渥的、舒适的生活无动于衷,对自己所受的苦难无动于衷。他把全部的一切都给了绘画,但是他的画作在当时无人认可、无人问津。他就是高更。
所以悉达多也是这样的人,一个王子,历经种种苦难,终于在菩提树下证得真果。生为人,他深深地认识到不能真正拥有美的痛苦。随即后人在此理论上建立起了各种幻想。幻想一直准备着,一有机会就会蜂拥而上。相对于一些让人喜悦的、赏心悦目的幻想,大多数的幻想是难耐的、恶心的。他把这个对美的追求当成一种苦难,只有通过漠视的方式来修炼成一种寂灭的状态。寂灭到美,意料不到。释迦捻花微笑,伽叶妙懂,禅宗由此创立。达摩东渡震旦,一传六祖。不要追求美的一个宗教最终却离美更近了。
美是这样的难以获得啊!
“那耳喀索斯(Narcissus),猎人,非神,美少年。有仙女名厄科(Echo),啰嗦女神,迷那耳喀索斯,话更多。那耳喀索斯初与之聊,后不耐,逃,逃姿美,厄科更迷,追。那耳喀索斯不知自己美,厄科知道,求维纳斯惩罚他。厄科因爱憔悴,憔悴而死,形逝,仅余声,模仿人声的尾音,故成回音女神。
惩罚开始了。一日,那耳喀索斯猎后,热,渴,至清泉,捧水喝,见水中有美容看他,极美,无人可比拟,四目相视,默认,笑。那耳喀索斯伸手摸脸,脸消失。静候水平,脸复现,更美。脸现狂喜,那耳喀索斯欲拥抱,轻轻俯身水面,触水面,形复逝。那耳喀索斯只得守在水边,默视。久,病而倒地,又去水边,又见美容,有巧笑。那耳喀索斯决心不抚,不拥,不吻,永默视水中美容。他守水边,黑夜不见,晨复现,终年如此,那耳喀索斯守影憔悴而死。维纳斯怜其身死,变其为水仙花,伫立水中。”
如此痛苦,如此悲观,越深入,越痛苦,越悲观。西方人就是这样,一旦发现美,就会恶狠狠地追求,追求不到誓不罢休、至死不渝。
当一个国家的文化不能影响到全球时,当这个国家的文化是西方文化占主流时,谈何成为世界强国。西方人是从心底里不承认的,鄙视的。认为死于美是最荣耀的,可以义无反顾的。而往往在战场上他们不会轻易的牺牲自己。对于无追求而好死不如赖活是最不能接受的,他们是这样的看不起无信仰的人群。他们的生活一定是基于最崇高的、最完美的体面。不能怪西风东渐,是你自己不出息啊!
当然也不是一直这么没出息的,老子对美的理解是最深邃的,庄子对美的追求是可以对妻子的亡逝鼓盆而歌的,屈原追求不到美时投汨罗江而尽,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是和美的最近接触,最佳平衡。西方的凄惨美,东方的平衡美。
西方是偏激的,直线条的,"To be or not to be" ,直接了当。东方是知道求不得而退而求其次,找到各种方式迂回曲折地追求美,让生活充满了种种乐趣。太耽于享乐了啊,你们的意志消沉了。这些伟大的民族,尤其是古代的希腊人,罗马人,桃花石人…… 最美的书法止步于晋代的王羲之,最美的山水画止步于元代的倪瓒,中国的艺术止步很久了。西方还在勇往直前。
我宁可相信科技的进步最终是为了追求最终的美,而不至于太痛苦,太悲观。最先进的技术还是掌握在懂艺术的人手上吧,还可以存些希望,潘多拉盒子里的希望。
西方人追求美是恶狠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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