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画先生

古有云：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来世愿同生，永作比翼鸟。

柳府三千金，她是最小的，她生性玩 劣，柳老太爷为她找了京城最有名的画画先生，只愿她能收收性子，有女儿家的修养。那年，她年芳十五。

先生已至不惑之年，性情温和。其才华远近闻名，号细雨先生。

先生初到柳府那日，她盯了他半晌，柳老太爷叫她，她方才回神。她望着先生毫无忌讳的问道：“先生已四十满矣，为何相貌还如孩童般模样，家父此时也不如先生这般好看。”

先生沉默，扶起袖子小品了一口杯中之茶，面色平静无异。倒是柳老太爷老脸一黑：“先生见笑了，小女年幼，颇为顽皮又疏于管教，还望先生莫要见怪才是。”

她不服气的撅起小嘴，嘟囔着先生只是虚有一副好皮囊。

先生教她画的第一幅画，便是一副春雨图，时至初春，河畔枯柳成新枝，和风摇之，细雨抚之，实乃雅韵之作。

先生的画就如他的人一样温和，尔雅。先生把这幅画赠与了她，名为《春枝细雨》。先生说：“汝名春枝，吾号细雨。以图赠之，愿常记也。”

她很喜爱这幅画，命人将其挂在床前，每日每夜都会看上几个时辰。先生爱戴她，让她不得不深陷其中。她每日最期待的就是和先生一起画画，好似先生和他的画一脉相承，先生如画，画如先生。

她最会画的就是绵绵细雨，看到雨就像看到了先生。先生也爱画雨，他说细雨柔和，尔雅，祥静。

她十八岁那日，她早早的跑到先生的门前，问道：“先生可还记得来柳府何久？”

“三载矣。”

“先生认为春枝如何？”

“聪明伶俐，虽顽皮但心底为善。”

春枝咧开嘴笑了，笑起来甜美动人。眸子里全是对先生的柔情。

“先生可知春枝爱慕先生已久，待春枝二十岁时一定嫁给先生。”

先生眼里闪过一道春枝没有察觉的欣喜之意，却随即被他深邃的眼眸覆盖。

“春枝，先生已过不惑之年，不能给春枝爱情。”

春枝的柔情并没有因先生的话暗淡。

“先生可知春枝对先生的感情无谓年龄之大小。”

先生不语，关上门离去。

那日半夜十分，她屈膝坐在屋头，望着闪耀的星空，心里有说不出的意味。先生不知何时坐在她的身旁，递给她一支画笔，当作她十八岁生辰礼物。

此笔乃先生亲手所制，天下仅此无双。

她又惊讶又欣喜，月光下他们就那样望着，眼里只有彼此。她心如明镜，先生有情于她。

她试图将头靠在他肩上，他没有拒绝轻轻地搂过她靠在他怀里，她心跳急促，面色绯红。先生叹息：“春枝，奈何你生时我已老。”

春枝不言。

末了，先生又道：“春枝，你要何时才会长大。”

良久，她轻声应到：“细雨，来世愿与先生同生，能否在奈何桥下等一等春枝。”这是她头一回唤他细雨，她深知纵使先生有情于她，怕也免不了书香门第家的世俗气节，怕是相爱也无法相守。

次日，先生终是不辞而别。春枝守细雨，细雨不知何处。她整日以泪洗面，饱受相思之苦，最终因相思而终，正当桃李年华。

廿余载，清明时节，先生归。一袭素色长裳，已是白发苍苍。冬去春来，春枝坟上又是青草重重。殊不知，天降春雨落枝头，先生忍泪护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