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又到了南方潮湿的时节。

我站在路口，水汽混合着草香柔柔扑上脸颊，我想起了最近时常作的一个梦。梦里，有人像这样轻轻地吻上我的唇瓣……

“竟发起春梦了。”我自嘲，打破自己的文艺范，走向站台。

二

已是傍晚，路上的人形单影只，行色匆匆。

有人比我先赶到站台，低头坐在座椅右侧。一个气质特殊的男人，有着淡泊隐逸的派头。

我收起雨伞，在座椅左侧坐下。

雨时大时小，7路车迟迟不来。我一遍遍将手机开锁、解锁，百无聊赖。

“你好……”左侧传来一个温和的声音。

竟是“同行者”和我打招呼。许是因为都迟迟未等到车而惺惺相惜，我没由来对他产生了好感。

“你好啊！又晚点咯。”

“嗯……不如来个故事解解闷？”他抬起头笑笑，露出刘海下俊俏的眸子。

“啊？行啊。”可以消磨时间，何乐不为？

“嗯。楼兰，听说过吗？相传古楼兰幅员虽不辽阔，却是个碧水蓝天之地。”他阖眼，像是在回忆：“楼兰背靠着连绵的红杨林，是楼兰二王子焱鸿幼时的天堂。焱鸿，他的母妃希望他能如楼兰一族崇尚的火烈鸟般，带给子民无限生命力……”

三

日暮十分，日光总将红杨林映得更红，时不时柔柔打在偷溜出宫的焱鸿脸上。

在这里，焱鸿遇见了她。黝黑的双眼噙着泪，一袭青丝勾勒出风的痕迹，那是他从未见过中原女子。他定了定神，转过头掩饰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焱鸿将她领回王宫。这个瓷娃娃一直沉默不语，焱鸿便叫她阿哑。焱鸿搜罗中原人喜爱的玩意儿，糖葫芦、钻天猴、皮影戏……只为博她一笑。

一日傍晚，焱鸿牵着阿哑来到红杨林，暮色为他绯红的脸颊打上完美的修饰，他扶着阿哑的肩说：“阿哑……三个月前，我在这儿对你一见钟情……你可愿嫁于我？”

阿哑轻轻吻上焱鸿。焱鸿颤了颤，听见耳畔传来清脆的声音：“芸萱愿意。”

那年秋天，两人新婚燕尔，微服出巡。马车上，芸萱靠着焱鸿微笑。这时，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奋力冲破阻挡，跑向马车，想喊出声音，但很快被淹没在辘辘尘土中。焱鸿往外草草看了一眼便又转头和爱人细语温存了。

四

“真煞风景。”我眨眨有些泛酸的眼睛。

“不，她……才是芸萱。焱鸿不知道，那一瞬，便是永远。”他呆呆地说道：“直到楼兰大王子登基为王，国师才告诉焱鸿，当年他梦见汉族女子与火烈鸟嬉戏，大王子忌惮焱鸿，便命巫师将芸萱的灵魂与一位乞儿互换，悄悄扣留。”

“焱鸿没有发现？”

“也许……他不久就被巫师封印在蒲昌海，以水制火，千年为期。”

我接过他递给我的一片红色羽毛，抬眼看向他：“那两人……后来见过面吗？”

“也许吧……但纵然冲破封印，焱鸿不久便会魂飞魄散。他们……都不再是他们了。”

雨声渐小，7路车缓缓驶进站。

“再见。”他说。

“再见……”我转身准备上车。

雨晴交接得很突兀，乌云一下散开，落日经由车窗反射进眼睛，火烧云刺痛了我的瞳孔。

我突然想起，这小站不是只有一路车么。转身想提醒身后的人，却发现他已消失不见。

我怔怔展开拳头，空空的。南柯一梦。

我好似又想起最近时常作的那个梦了。梦里，有一片如云霞般的红树林，还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