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如我所料般苦涩，生活如我所愿般甘甜。
一早起来推开房门，便味到淡淡的蛋香和低低的聊天声，我顺着香味往厨房走，俞达晟在煎蛋，佟歌在做三明治，我像昨晚的样子倚在门边上看他们。
“小馋猫，别看了，饭还没好，先去洗漱吧。”俞达晟总是能在全神贯注做事的时候，发现我的存在。
我抓了抓眼前的碎头发，“教授，不如你申请调回附属医院吧，这样的早晨太美好了。”
“你家教授可是为了你，辞了军衔回的麦锡，现在再难调过来了。”俞达晟端起平底锅，漂亮的把蛋饼摊在盘子里。
“我家教授很厉害的，什么事情做不到。”我甩甩头发去洗漱，掩饰一下内心的小歉意，却依然觉得，有人为之付出和呵护的人生，是幸福的不可言说的。
俞达晟也不会想到我竟然就这般执拗的来到柏棉了吧，被我打开的老房子里，还封存着他们苦楚的回忆，而此刻他就这样坦然的在厨房做早餐给我，他曾经的伤痛被抚平了吗？
陪佟歌打好增强针剂，护士说佟歌的血管好细的，这么粗的留置针戳过血管很疼吧，佟歌笑笑说不会。然后俞达晟在登记窗口招呼我们进检查室。俞达晟离开了二十年，想他当年的老同学们，现在都身居要职了，在重要的位置有熟悉的人，还真的是一条重要的社会定律。
虽然在医学院近两年了，但是MR检查室我还是第一次进去，检查开始的时候，整个房间发出巨大的轰鸣声，“O”字型的仪器像是一张硕大的嘴巴，将床板上小小的佟歌缓缓的吞了进去，我始终拉着他的手，我想象不到，这半年的时间里，这样的检查，佟歌做了几次，我想象不到，这个少年都经历了什么，我在心里说：“别怕，以后的每一次检查，我都会陪在你的身边的。”
检查做好以后，我和佟歌在门口等俞达晟。我想着不如索性以后就去学神经外科，学以致用，没什么不好。然后我看到俞达晟和辛涵一起走出了阅片室。
我下意识的松开了佟歌的手，从椅子上站起来，佟歌也跟着我站了起来，他把头抵在我耳边轻声问我怎么了，我揪了揪手指，说：“没什么，看见我的辅导员了。”
他们一起走向我，似乎没有停止聊天，一副相见甚欢的样子，我继续揪手指，等着他们走近我。辛涵始终微笑着，他的目光却落在我的眼前，像是刻意不与我的目光触及，他微笑着又自然的抬起手，拍拍我的头，对俞达晟说：“俞乐在学校里很乖的，课业也很认真，平时还会给我当个小帮手，您放心好了。”
我抬头看看辛涵满是笑容的眼睛，他的目光很空洞，并没有落在我的身上，我又看看他对面的俞达晟，俞达晟给了我一个眼神，我猜他的意思是不用说话，爸爸懂你翘了多少节课。于是我耸耸肩，没说话。
回来的路上，我问俞达晟：“你们之前就认识吧，我听到他叫你老师了。”
“小辛是我的研究生，”俞达晟轻描淡写的说：“之前他还去东川和我做了很久的课题。”
“那你怎么都没有告诉过我。”我睁大眼睛看俞达晟。
“告诉你，让你知道自己的辅导员是你爸爸的学生，可以肆无忌惮的读大学了是吗？”俞达晟边说边笑，一副很得意的样子。
“你知道我不会的，”我朝俞达晟皱皱眉：“我也就偶尔翘个课，写写小说，谈谈恋爱，而已。”我也笑着说，边说边回头向后座的佟歌挑挑眉。
“这还只是而已喽。”
“现在还没想到什么放肆的事可以做，以后可以好好想一想了。”我摆摆头，也装出一副得意的样子，佟歌的检查结果一切都好，我们似乎有了开心和得意的理由。
不过我承认自己还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在听到辛涵是俞达晟学生的时候。我一直以为自己于他而言是不同的，他的关心和关注是不同的，我甚至曾经为他不明朗的态度负气过，现在想想，大抵都是我想得太多了，于他而言，我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只是与他而言不同的我的父亲。心底掠过失落的时候，似乎还带着嘲笑的声音，你以为会不同待你的人，始终不过是你的自作多情罢了。
我想着开学后的那次争吵，还有刚刚他飘忽不肯看我的眼睛，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摇开车窗，让风吹进来，让风吹到心底里，把关于他的一切吹得干净，这个男人，不，是所有男人，都会在我的生命里消失不见，我的人生，我的爱人，至此以后，都只有佟歌，也只有佟歌，再无他人。
“教授，不如我以后也考你的研究生吧。”吃晚饭的时候，我问俞达晟：“佟歌你说好不好。”我咬着筷子偏头看佟歌和俞达晟。
佟歌把一块排骨夹到我碗里，“我觉得外科会太累的吧，不过如果你喜欢，我都支持。”
“听你们聊得，好像我的研究生很好考的样子。”俞达晟笑笑，“等到大三以后，开始见习真正下临床了，再看看自己喜欢什么，回头去普外科轮转完，手术多到你吃不消，你就不想考我的研究生了。”
我喜欢什么，大一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朗了，可是佟歌以后的人生，怕是我们要经常出现在医院里了，那么索性就去学习神经外科吧，为了他，我不怕吃苦。为了我认为重要的人，我从来都是无所畏惧的。
我扬起头：“吃不消的事情，我还没遇到过，我倒要试试看。”
早晨送俞达晟走的时候，他问我昨晚的话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我说当然是认真的。
“夜班不忙的时候，你发在杂志上的那些文字，爸爸都读了好多遍的，你有这个天赋，自己也喜欢，”俞达晟的语气和那晚任爸爸的语气几乎一致：“当初你报考的时候，我们从没这样心平气和的聊过天，爸爸不知道你所想所喜所爱，现在你长大了，可以自己做选择了，我不希望你的选择掺杂太多的不得已，人生不易，爸爸希望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其他的，交给爸爸来做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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