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力量大。
苏家搬家的事情在几个学生的帮助下,很顺利地完成了。苏醒和李瑞晶很热情地招呼学生们,要带着他们一起去小饭馆吃一顿好吃的。
在那个年代,下饭馆,尤其是成群结队地下饭馆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情。在X省这样相对贫困的省份,大多数年轻学生的家境都不是很好,贫困生比比皆是。下饭馆,几乎是可望不可及的。
那时候的学生单纯善良,面对充满诱惑的邀约,他们的直觉反应就是推辞,不好意思接受。李瑞晶不惜拿出老师的威严,才让他们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老师的安排。
苏醒和李瑞晶把学生们、孩子们和蔡阿姨一起带到C大门口的小饭馆,热热闹闹地挤满了小饭馆️狭窄的空间。点了几个炒菜,加上一大盆白米饭,大家美美地饱餐一顿。
学生们告辞离去时,李瑞晶把黄玉涛叫到一边。她拿出十块钱,递到一脸懵懂的黄玉涛面前,语气平淡地说:“你自己去买一身棉毛衫裤吧。不要再穿空心棉衣裤了。”
在那个年代,大学毕业生一个月的工资才不到四十元,十块钱就是巨款了。在有些人家,十块钱几乎是全家一个月的生活费了。
黄玉涛看着李瑞晶递到自己面前的几张钞票,脸色一点点从微微染上红晕,到红得发紫、几乎要滴血一般,只不过是一眨眼之间的事情。他尴尬地连连摆手,脚步不自觉地缓慢倒退,嘴里含糊不清、语无伦次地喃喃道:“李先生,你、我,那个,我没关系的。你已经很关照我了,我不能收你的钱。”
李瑞晶亮晶晶的大眼睛一瞪,竭力摆出一副严师的样子,语气也从平淡变成了近乎严厉。她毫不客气地对黄玉涛说:“你是我的学生。如果我知道你有困难,而我又有能力帮助,你却拒绝我的帮助,那岂不是太不把我这个先生放在眼里了?”
黄玉涛越发懵了。他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又说不出来。这不是自己不好意思接受先生的援助吗?怎么就变成了自己不把先生放在眼里了?他觉得脑子里乱了。但是,内心深处还是被先生的举动深深感动,感觉很温暖。
李瑞晶继续板着脸给面前手足无措的学生施加压力。她语气凝重地说:“你的学习成绩是我们班上最优秀的。如果因为身体健康原因,影响了学习,影响的不仅是你自己,还会影响班级的集体荣誉,进而影响将来为祖国建设做出贡献。”
黄玉涛没想到先生会把问题上升到这样的高度。他心里彻底明白了,先生这是一定要自己收下这笔钱,为自己添置衣物。年轻人心思单纯通透,想明白了就不再纠结。他双手接过李瑞晶一直放在他面前的几张钞票,紧紧攥在手里,同时深深一鞠躬,十分诚恳地道谢:“恭敬不如从命,谢谢先生!”
李瑞晶满意地笑了。她让黄玉涛赶紧和同学们一起回宿舍去,自己心情愉悦地转身,准备回家了。一回头,看见身着便服的苏醒站在不远处,微笑着看着自己。
李瑞晶快步走到苏醒身边,微微扬起脸,小声说:“我忘了告诉你了。刚才我拿了十 ——”
“我都听见了。”苏醒笑眯眯地打断了李瑞晶的话头,随即称赞她:“你做得对!那孩子值得你帮助。”
李瑞晶感到有些不明白了,帮助人还要分值不值得吗?她照旧是心里想着,嘴上就直接问出来了。
苏醒的白色眼镜框后面闪动着睿智的光芒,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微笑,脸上表情深沉地回答:“当然。有些人生性贪婪,不知感恩;有些人自私自利,爱贪小便宜,等等,这些人都不值得你花费心思和金钱去帮助。”
李瑞晶更加困惑了。她直接问道:“不是都说,施恩不图报吗?难道帮助别人,还要人家感恩?感激涕零的?”
苏醒笑了。他就是喜欢李瑞晶的坦诚、单纯、善良和正直。他私心里希望李瑞晶可以永远活得这么阳光、开朗、正直,一些黑暗的东西他一个人面对就好了。可惜,事实很快就会用非常残酷无情的方式证明,他这是奢望!
苏醒微笑着继续为妻子答疑解惑。他告诉李瑞晶,施恩不图回报,是施者应该抱有的心态。接受援助的人则应该抱有感恩的心。看到妻子有点不以为然的表情,苏醒特意补充了一句话:“我不是说,要求你的学生心怀对你的感恩,只是一概而论。”
夫妻俩说说笑笑地走在暮色四合的郊外校区,微风吹拂,带着丝丝寒意,带着清新的气息。两人心里都是暖洋洋的,觉得岁月静好。
苏家接下来的日子的确有点顺风顺水,舒适惬意。李瑞晶不必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地往返跋涉于家和学校之间,苏醒出差离开C市的日子屈指可数。苏隽和苏蕙都转学到了C大附属小学,结识了新的小伙伴,多了许多在军区的高楼大院里所没有的童趣。
每个星期天,只要苏醒在家,都会带上妻子儿女去市里,到公园玩耍。他们一家人游园、散步、划船、看动物,其乐融融。通常都会在市区著名的餐馆吃一顿丰盛的午餐,品尝当地的美食。每逢家里的人过生日,全家人都会穿戴整齐,去照像馆拍照留念。
C大几乎每个周六的晚上都会在大礼堂放映电影,或者是举行文艺演出。
在天气晴朗的周六晚上,苏家的人们不去看电影或者文艺演出的时候,李瑞晶会带着苏隽去外文系小楼的活动室,母子俩打上一场乒乓球。苏醒则带着苏蕙,在C大枝叶茂盛的树林里游走,用自备的气枪打树丛中栖息的小麻雀。
苏隽虽然从小因病致残,腿脚不便,他和苏家人从来没有把他当成残疾人看待。苏醒和李瑞晶除了格外注意不让大儿子参与有危险的活动外,一般都不会限制他的行动。苏隽也不含糊,什么都敢尝试,什么都想学习,而且学起来一点都不比其他孩子差。
李瑞晶因为在总政文化部工作时,学会了打乒乓球,而且在高手指点下,水平还不错。苏醒自幼在田埂上踢柚子当足球长大,对乒乓球这样需要专门设备的运动,接触甚少,也不擅长。他无法和李瑞晶对阵,而且真的不感兴趣。
李瑞晶无奈,只好试着和自己比球桌高不了多少的儿女对阵,发现大儿子苏隽虽然腿脚不便,却极具运动天赋。母子俩在一起玩了几次,苏隽已经可以有模有样地和李瑞晶推来挡去地对打了。从此,母子俩一发不可收拾,有机会就要打上一场。
外语系的小楼里,有一个宽大的活动室,中间放着一张标准的乒乓球台,带着标准的球网,是一个难得的好场地。周六晚上,大家都去看电影、看演出了,小楼里格外安静,正好腾出时间、空间,让李瑞晶和苏隽母子俩大展身手,痛痛快快地玩上一场。
苏蕙其实是很愿意留在外语系小楼里的。她喜欢那里温暖柔和的灯光,雅致的桌椅板凳、楼梯窗棂,喜欢坐在软软的椅子上看着自己喜欢的书。
可是,每次她都不能好好坐下来看书。妈妈和哥哥总会让她去打几个球,她不会也不想,打不好很难为情的。所以,当苏醒提出来,让女儿跟着自己去打麻雀,她就放下书本,高高兴兴地跟着走了。
苏蕙很喜欢在静谧的夜色中,静静地跟着父亲,步履轻盈地穿梭在小树林里。苏蕙看着父亲肩上背着长长的气枪,手里拿着手电筒,仔细地抬头观察安静的树枝。他忽然点亮手电筒,一束强光照在枝叶间,必定有一只小麻雀傻傻地蹲在枝头。
“砰—”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一阵枝叶凌乱摇曳,一个小小的身躯直线坠落地面。
“打中了!”苏蕙欢叫着跑过去,顺着父亲特意用手电筒给照亮的路径,找到一句气绝的小麻雀,弯腰捡起来,放进手里的小布袋里。
苏醒熄灭了手电筒,父女俩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猎杀过程。
最开始的时候,苏蕙是挺排斥这种很血腥的活动的。她觉得小麻雀很可怜,尤其是看到被气枪子弹穿过身体,血里糊啦的创口时,她觉得不忍心,也有些恶心。
可是,当她得知,麻雀是偷吃农民伯伯辛苦种出来的庄稼的四害之一,是除四害的主要目标,她感到自己不能同情害虫。当听邻居家的婆婆说,麻雀肉对哥哥的身体有好处,她不仅彻底释然了,还积极和父亲一起参与猎杀。
每个周日的早上,蔡阿姨都会把苏醒头天晚上打到的小麻雀丢给苏蕙,让她帮助拔毛。美其名曰,小姑娘手指细,可以拔得更干净。
苏蕙想着可以帮助哥哥改善身体,她很快克服了恶心、反胃的感觉,成为一个熟练的拔毛小能手。以至于后来,苏家杀鸡,拔毛成了苏蕙的专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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