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海外漂泊已进入第八个年头,八年来我辗转过不同的国家,异国他乡的生活冷暖自知。
漂泊的日子里,家乡是我唯一的牵挂,牵挂的一直是那回不去的旧时光。
我曾是一个留守儿童,在一个小村子里度过了我的童年。
那里有我最敬爱的人,我一生的指路明灯
我记事开始,身边就一直有一位老奶奶,她是我的老太(曾祖母)。我总是垫起脚跟她比身高“看,你到我鼻子,我不是家里最矮的”。我一天天长高,而岁月的重担却将她压得越来越苍老,腰越来越驼,越来越矮。
老太出身很好,读过几年私塾,是个明白事的。我记得她跟我讲过很多故事。80几岁的她总是语出惊人,她说女孩子一定要读书识字,识字才能识大体,懂道理,能活的通透。她还说该你拿的就拿,不是你的不要想,会遭祸。
老太很爱干净,她说人这一辈一定要干净。家里卫生都是她张罗,大小院子,房间,打理的干干净净。一有太阳她就喜欢将衣服,被子抱出来晒,说阳光杀菌。碗筷上桌前必须用热水过一遍,她说烫水杀菌。小时候,老太每晚都会给我打热水泡脚,很烫,但老太说烫好,杀菌。
我从小就跟老太睡在一起,两床被子,我一个,她一个。被子每晚都铺的整整齐齐,就这样睡了很多年。
后来我去了外地求学,每年也只有春节才会回一次家。知道我回去之前,老太都会提前半个月就给我洗床单,晒被子。
我睡在熟悉的木板床上,被子里有早备好的热水袋,盖着小时候的被子,还有阳光的温暖,这才是家乡的味道。
后来去了国外生活,再也没有机会睡过那张一翻身就吱呀作响的木板床。
那里有我最爱吃的韭菜
记忆中家里有一片菜园子,一个充满魔力的地方,感觉里面的蔬菜永远都吃不完。茄子,豇豆,油麦菜,青菜,芹菜,荠菜,萝卜,西红柿,各种颜色的辣椒,还有我叫不出名字的蔬菜。
后来我读了《Alice'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觉得菜园子也可以算家乡的Wonderland吧。
在众多的蔬菜中,我最爱吃的是韭菜。小时候就觉得韭菜很神奇,割了还能再长起来。
纯炒韭菜,韭菜炒鸡蛋,韭菜炒百叶,韭菜猪肉饺子我都喜欢。老太说炒韭菜一定要多放油,不然不香。上小学那会,每天中午放学回家,只要有韭菜我都会吃上两碗米饭。
上大学了,我依然喜欢去食堂,打一份3毛的米饭,一份5毛的韭菜鸡蛋。等到了国外生活,我每次去中国超市必买韭菜,但能买到的都是那种很粗很长的韭菜。
要想再吃到一顿家乡的韭菜,真的是奢望。
那里有我可爱的小伙伴
90年代,村里的年轻人基本都进城务工了。留下了一群老人和孩子,多年后我才知道这叫留守儿童。听上去有点惨,但那段留守时光却是我人生中最宝贵的回忆。
这些宝贵记忆里有我那些可爱的小伙伴们。
吕燕,是我的远亲,一个弱不禁风,一推就倒的小女生。她比我小一岁,但按照辈分算,我该叫她姑姑。我从小就不服,她比我小还需要我保护,怎么能叫她姑姑。所以我一直以捉弄她为乐。
小桃子,我已记不清她的真名,大家都叫这么叫她。她是我隔壁家的小孩,比我大一岁。胆小,说话声音大点她都能被吓哭。
黄阳,从别村搬来的男孩,一开始我们都孤立他,后来很快就加入了我们的小团队,小孩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玩几次就成了自己人。
刘月红,爱臭美,平时爱装扮成仙女,最爱流鼻涕的是她,最脏的也是她家,因为养了一堆兔子,鸡鸭鹅,外加有两头大黑猪。
我们的家离的很近,也都在同一所小学,每天迎着朝阳几个人结伴在乡间的小路上穿梭在淡黄的油菜花田里,走向学校。放学了,再晚也要等人齐了一起走回家。
夏天我们一起去小池塘钓龙虾,一起看新白娘子传奇,身上披着床单装扮成白素贞。多年后才知道,原来演许仙的是个女的。
那里藏着我的秘密
小时候,因为我头发少,于是有了小名“二毛”,大家都叫我二毛。出了村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还有这样一个乡土的小名。
小时候我很调皮,爱搞恶作剧,很喜欢藏东西,藏着藏着,连我自己都忘了。
刘月红家后门口,种着几颗栀子花,开花的时候我在家都能闻到香味。有一年夏天,栀子花开了很多,我乘着她家人不注意,将这些花都摘了。回家学小燕子泡花瓣澡,引蝴蝶啊。
十几年前我离开了家乡,去大城市求学就很少有机会回去了。后来我又辗转到了国外,感觉离家越来越远,跟我的小伙伴们也没有了联系。
前几年的初春我飞了近8千公里,十几个小时,回到那个小村庄。
我拖着行李走在路上,田里的油菜花都开了。想起小学时学的一首歌谣《走乡间的小路上》,我到现在还会唱“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
留在村里的人很少,见到的大多不认识,认识的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很多房子都空了,没人住了。我的曾祖母前几年也去世了,家里的菜园子没了以往的生机。
曾经的小伙伴们也不知都去了什么地方,都还好吗?也许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现在大家都习惯了不被打扰。
家乡还是那个家乡,一张机票足够当天踏上故土,一通电话足以与亲人叙话家常,找不回的是那段时光,只能在记忆深处埋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