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才选凤藻宫,加封贤德妃,皇帝大发隆恩,让元春有机会到家省亲。
一入宫门深似海,宫里的生活事事都被拘束着,好容易能回家省亲,然而繁文缛节,不胜其多,统共也才六七个小时的时间,正是这几个小时,让贵妃娘娘既欣喜又心酸。
家人相见,但摆在家人和自己面前的已经不是父女家礼,最重要的是皇家礼法,庄重肃穆。
——元春隔帘含泪谓其父曰:“田舍之家,虽齑盐布帛,终能聚天伦之乐,今虽富贵已极,骨肉各方,然终无意趣!”
初见父亲,看官相信,这话是发自真心,宫中生活并不如意。你们既送我去那见不得人的去处,到如今,也不能时时回来了。与其繁华富丽,饱读诗书的元春更愿意陪在父母、祖母家人身边,承欢膝下,尽享天伦之乐,然而,现如今只身一人,深宫易冷,想来也终无意趣。
——贾政亦含泪启道:“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岂意得征凤鸾之瑞。今贵人上锡天恩,下昭祖德,此皆山川日月之精奇,祖宗之远德钟于一人,幸及政夫妇。且今上启天地生物之大德,垂古今未有之旷恩,虽肝脑涂地臣子岂能得报于万一!惟朝乾夕惕,忠于厥职外,愿我君万寿千秋,乃天下苍生之同幸也。
这看似冠冕堂皇的话,但在此处意义非凡。元春回家省亲名义上是尽孝,但这种机会是皇上的隆恩,必须要感恩戴德,以表忠心。尽孝之行,不过是皇家的一个演出了,元春只是台上的一个演员,背后皇家体制规矩才是最重要的,君君臣臣,元春与贾政先是君臣才是父女,不可倒置,而贾政此言,既表达了元春封妃乃家族荣耀,皇上旷恩,也在提醒女儿,你我现如今已是君臣,忠君才是第一位的,儿女私情需为国家大义让路。
——“贵妃切勿以政夫妇残年为念,懑愤金怀,更祈自加珍爱。惟业业兢兢勤慎恭肃以侍上,庶不负上体贴眷爱如此之隆恩也。”
然而,看似无情,却是有情,为父的含泪启道,现如今你不要担心家里,别惦记,侍上才是要紧的,勤慎恭肃以侍上,这种机会,也未尝不是一种皇家恩典。
说到底,贾政心里明白今后女儿将要面临怎样的压力,是劝慰,更是心疼。
——贾妃亦嘱,只以国事为重,暇时保养,切勿记念
此时的元春显得很理智,国事在前,家事在后,忠在孝前。虽不能常见,各自珍重吧。
这种剥夺自由、泯灭亲情的表达,是非常符合封建专制统治的,然而,骨肉分离的悲剧也诞生于此。一去便不复返,终其一生也未能再回来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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