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钟念,十八岁以前我不叫钟念,那时叫钟毓。我还有个妹妹叫钟灵,却从未见过面,只知道她属兔。名字都是我妈妈给取的,取钟灵毓秀之意,妈妈像对我吹了一口有灵的仙气一样,从小我就浑身轻飘飘的觉着自己天下无敌,是什么都不怕的。
现在我坐在去扬州的高铁上,一定得是靠窗的座位,这样透过窗玻璃往外看去,树木房屋见到我往后跑的飞快,我便开始沾沾自喜,是想起妈妈给我的神力让他们害怕了。
车窗外变化的景色简直就是一个电视屏幕,当窗外绿色越来越少之后,我知道已经快接近城里了。我却害怕抵达终点,低头紧紧的捏着抱在胸前的包,又害怕的不敢看向外面,包里装着我收藏了20年的礼物——来自妈妈的礼物。
我是为了去寻找一个女孩,她是一名“玩偶医生”,负责帮别人修复毛绒玩偶,就叫她小绿吧,正和她名字一样,修补过的玩偶都焕然一新又使人眼前一亮。从网上打听到的消息,还是想亲自来一趟,我怕玩偶邮寄时的颠簸会弄疼她,但是抱在我胸前一定不会。
一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双在缝制玩偶灵巧的手,玩偶的伤口被包扎好后,干瘪的肚皮又吃的圆鼓鼓的,小绿又调皮的捏了捏它的脸蛋,玩偶的表情也从僵硬变得鲜活起来。
见小绿脸色鲜红、眼睛乌亮,梳着双辫在细细的操作着,我揪着包的力度也缓了下来,这是多么温柔的一个人啊。
按照小绿的规矩,每一位顾客都得说说玩偶背后的故事,因为玩偶其实不仅仅是一个玩偶,背后有着更多的情感和记忆——从童年到成年是生活的见证者,知道故事后才好知道怎么修复才是更好。
对于陪伴孩子睡觉十年的维尼熊,把它重新填充好摸上去又变成棉花糖一样软,伴着香甜入梦。对于奶奶送的小狗,主人还想保留那种旧旧的感觉,那就得找那种新面料上面有旧的质感来代替。而我,我只是想让收藏的玩偶恢复妈妈的味道。
我的玩偶她是一只兔子,我叫她灵灵。
“枪,妈妈枪,我要买”,妈妈挺着个大肚子出来超市采购,还牵着十岁的我。我甩开妈妈的手,跑到玩具货架边上看上了一堆玩具枪。听我妈妈说抓周的时候把木尺,毛笔,印章全拿起来,还以为我是个会读成状元的书生,没想到还是爱玩抢打打杀杀。 “我是拿来保护妈妈的,还有保护妈妈肚子里的妹妹。”说着用手比划出枪的姿态,对准超市来往的人试图阻止他们靠近妈妈。“小毓,家里枪已经够多够你用了,赶跑坏人不是问题,但是坏人跑了就能保护好妈妈了吗?”看着货架上一排玩偶妈妈又说到:“给你买个兔子玩偶,玩偶很容易坏,你得当妹妹看待,小心翼翼的保护好,不能让她坏了,我才承认你可以保护妈妈和妹妹了。”妈妈最近很爱吃酸的,默认了是个女儿,而那年的生肖也是兔。
自妈妈进入产房以后,我便再也没见到过妈妈和未谋面的妹妹。我找遍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妈妈和我捉迷藏会躲的位置,为什么我躲起来妈妈那么容易找到我,妈妈躲起来我怎么找不到了呢?
我哭的累了躺在地上,哭不动了只能打滚。我侧身看到门口妈妈的鞋子还在,再抬头往上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影,我滚到厨房看到妈妈的围裙还挂在墙上,我又开始饿了。我只能到处滚,最后发现床底才是最安心的,很黑很安静,我会看不见东西,我也忘记了吃东西,但是脑子里却都是妈妈和妹妹的画面,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妈妈给我买了很多礼物,我收藏的枪成了亲戚逗我开心的道具,我愤怒的把枪摔在地上,枪没有用,有枪真的保护不了妈妈和妹妹。我扔的妈妈送的礼物越来越多,却更想妈妈了,可是能发泄的东西越来越少,妈妈好像在我的记忆里慢慢消失了。
本该收藏妈妈送我的玩具枪,玩具车,以及文具之类,在她走之后,我竟然一怒之下全给扔了,我是真的后悔了,醒悟过后时,我抱着妈妈送的兔子已经被爸爸带到了陌生的家。
小绿说:“这个兔子很值得,陪你走过孤单,是一个人的童心”。我说她本来没有名字,自那之后,她便叫做种灵了,她就是我的妹妹,我是哥哥照顾她长大,我有大人的责任,不是小孩子玩。
等我回来带种灵回家时,包还是抱在胸前,路上忐忑不安。但是找到妹妹时,看到那二十年岁月的痕迹消失了,还是那么可爱,又焕发生机,浆洗过的毛绒变成了微微卷着,我忍不住捋了捋,一丝丝香味飘了出来不知是妹妹还是妈妈的味道。
很感谢小绿,但是我的眼泪却止不住流了下来,因为小绿把种灵交到我手里时,那让我回忆起当初妈妈交到我手里的样子。
我是种念,有万种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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