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才没几天,忙碌的节奏却拍打的如影随形,无时无刻不在展示着那种令人疲倦的充实,休息自然不得随心,熬夜,更成了生活的常态。
舍友小林狠狠的敲了一下键盘,长虚一口恶气,宣告着自己陷入工作而摆脱的凯旋。追求完美但却技术欠佳的他,为了做出一个自认为完美的视频,已经熬夜一周,每天放学后雷打不动地坐在电脑旁边,不停的敲打着键盘,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整天累的像狗一样,我TM上的是个假大学吧”,他无奈的摊摊手说道。
“对,都是假的,你再回去上高三吧”,我有意的附和让本就委屈的他哭笑不得。
处理完最后一个通知后我缓缓躺在床上,手机扔在一旁,眼睛早已是酸痛。锁屏的余光还未散尽,信息的一角又开始闪烁,我仰床长叹,无奈的吐槽,引来舍友一阵唏嘘。打开微信,消息迅速弹出:
“老同学, 这个10月1我要结婚了,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礼哦”。
结婚!我蓦地从床上惊起,使劲揉搓着自己沉坠的眼睛,一时的语塞击退了所有的倦意。
二十岁的年龄,在家乡那片依旧被传统思想束缚的土地上,若无学业的救赎,结婚,似乎如水到渠成般理所当然。我使劲回想着那些司空见惯的请柬,试图说服自己认同这被祖辈预定的宿命。可他可是初中时代的传奇啊,当年稳居学霸榜首的他竟然要屈服了吗?我满脑膨胀的疑惑,不断冲击着流传已久的屏障。
我们在初二时相识。我因聚众打架被调入他所在的班级,在纪律严明的谎言笼罩下,任何被贴了污点标签的人,无不被心机精细的伪装者斥而远之。在获得了“学渣”“暴力分子”等荣誉称号后,我自然被老师安排在了最角落里的良座。年少的逆反总在无形的对抗中体现出无畏的特质,我在他们的冷眼与不屑中依旧我行我素,独自演绎着青春中应有的疯狂。
一天午休时间,教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人。我正悠哉地看着网游小说,听到扑通一声,只见他倒在了地上,我忙跑过去,看他脸色苍白,便把他背到了诊所急救。当医生褪下他T恤的一刹那,我看到了他身上遍布的伤疤,久经沙场的我一眼便看出,那伤疤大多来自于指甲,和他全校第一的学霸身份明显不符。他醒后,再三向我道谢,我随意的推辞让他更透露出感激。我拍了拍他的肩膀,
“兄弟,以后学习别那么拼命,身体是自己的”,
他突然沉默,眉头紧皱,慢慢的低下了头。
“学霸就是学霸啊,我这种学渣永远理解不了,哈哈”
我见状急忙自嘲几句来缓解他隐没的窘迫。
“哎兄弟,你身上的伤,,,”
我好奇的脱口而出又欲言又止。
他听后涨红了脸庞,随着嘴唇的一丝抽搐,眼神开始有意在回避我的视线。
我只好识趣,不再提及这个话题。
此后的日子里,我和他也少有交集。偶尔正面相对,他红着脸寒暄,我则一笑而过。
有一次上课我被老师罚站,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着,无意中瞟了他一眼,却发现他的手在肚子上动着,困倦的脸上隐藏着一丝痛苦的颜色。我揉了揉眼睛,使劲地望向他不敢放肆的动作,没错,他竟然在掐自己。一瞬间,似乎所有的疑惑都得到了一个极其合理的解释,他的遍体鳞伤,只是缘于对自己上课犯困的惩罚。
我向来自命不凡,把学渣视为天性,不啻与学霸为伍,但他这种自残方式的学习,却让我感觉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惧。我没有再向他提及此事,但却也没有再无所畏惧地一如既往。如他的暗自发奋一般,一颗高傲的灵魂在升起之前,必先经历一些不为人知的沉寂。
后来,他以全校第一的身份考入了重点高中,而我虽然成绩有了起色,但还是继续在三流学校徘徊。
再后来,只听说他家里有了变故,他也突然辍学。虽震惊全校,动员了一众师生,但还是未能改变他的决定。我也曾多次构想去劝他返校读书,无奈阴差阳错,琐事羁绊,从此便没有再见。
而今他突如其来的婚讯打破了尘封已久的相安,多年未见,再见又是何种模样。我曾叹息他是学霸,异于常人的努力自然值得拥有更多的未来可期。但前尘已定,而预料之外的可期,又怎能敌得过最终的世事无常。对于现在的选择,他若能坦然接受,便已是幸福的宠儿,多余的悲悯,又何尝不应随时间消磨而逝去。
我缓缓放下手机,没有回复,始终没有敲下的指尖下,深夜里的按键似乎变得异常沉重。
他的婚礼,我应该会去参加的吧。
2017年9月29日于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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