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是我姑夫出殡的日子.我们一大家要去姑夫的老家,长清区孝里.落叶归根,大姑夫将被安葬在这片养育自己的土地上.
因为我们是娘家人,按当地的习俗要准备"摆祭",祭品是十一只白条鸡,一条鱼,五斤猪肉,另外还有"四干四鲜","四干"是瓜籽、花生、糖果、栗子或核桃四种干果,"四鲜"是随便的四种水果,除了梨以外.
我们带着这些祭品来到老家,一进院门,我就见到了从没见过的场面.首先是几个人组成的吹打"乐队",有吹唢呐的,吹笙的,敲锣打鼓的.他们演奏出的声音有一种北方农村特有的悲伤,凄凉.正屋成为灵堂,屋前已搭好一个棚子,棚子正中是一桌祭品和大姑夫的照片,桌子两旁各跪了一行人,每个人都戴着白帽,穿着白服(也许该叫丧服或寿服).表哥独自坐在灵堂门口,同样白帽白服,他和其他人不同的的是腰里系着一根麻绳,手里拿一根木棍,而且鞋上套了白布,裤腿也用绳子绑着.而灵堂里则是大大的一口棺材.几位村里的老者都表情严肃得坐家院中.我意识到我正在经历一次传统的又有些封建迷信色彩的葬礼.这,也许就是真正的农村葬礼.
每当有人进来悼念,"乐队"就会吹吹打打,会有人喊"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最后还会再说一句,但我一直都听不清.表哥和其他跪着的人也跟着磕头.
这样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左右,有人给我送来一顶白帽和一条白布,我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戴上白帽,又把白布搭在肩上.这时"乐队"停止吹打,跪着的人都站起来,又有一位老者拿着一个簸箕走到院中央,后面跟两个人抬一桶水,接着是"乐队".表哥由两人搀扶,拄着那根棍子走了过来,其他穿白服的人自觉得站成一队,我也在其中.男人在前,女人在后,女人没有白帽,但头上会绑一跟白布条.突然,"乐队"开始"演奏",伴随着阵阵哭声,在拿簸箕老者的带领下,队伍缓缓移动,走出院子,在村里穿行.后来我才知道这叫"送大盘"."演奏"在继续,哭声在继续,五六十人的队伍也在继续.路两旁站满了围观的村民.这些村民大部分是来看热闹的,所以很多人脸上还是笑呵呵的.一个哭哭啼啼的队伍被夹在一群笑呵呵的村民中间,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村民们似乎在看一场笨拙而又滑稽的表演!
队伍走到村头又回到院里,每个人又各自回到原来的位置.但"乐队 "没回来,在院子外面继续"演奏".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院里的人又开始行动起来,在院里磕头,棺材和摆祭品的桌子抬到村里的路上.我们又跪在路两边,后面仍然是看热闹的村民.我们这些戴白帽的人,在一位老者的指挥下,一拨拨地走到棺材前面,鞠躬,上香,磕头,起立,洒酒,后退一步,再磕头,鞠躬.不同的人重复着同样的一套动作.而村民们的兴致仍然不减,后面的人看不到就挤到前面,被挤到后面的人又想再往前挤,挤着挤着倒把我们挤到了外面,最后棺材前就只够容两三个人跪下磕头了,没有磕头的还需要再挤过人群去里面进行那一套动作.
"乐队"不知疲倦地"演奏","白帽"煞有介事地磕头,村民们笑呵呵地看着表演.我有种窒息的感觉.悲愤而又无奈.
后来就是下葬的过程,我没有参加.我不知是怎样脱下白帽白布,又怎样坐上了开回德州的汽车.回到家中,感觉"乐队"仍然在我旁边"演奏",眼前浮现的是白帽,笑脸,笑脸,白帽......
也许某些研究中国民间习俗的学者会对这样的葬礼感兴趣.但对我来说,这一次就已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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