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文是个特立独行的导演,26年只拍了6部电影。
他脾气臭、性子劣、完美主义、利己主义,绝不会去迎合观众。
有人说他:“偏执的像个孩子,也倔的像一头蠢驴”。
就是这样一位不会变通的蠢人,拍出了:令人心生震荡的《鬼子来了》,布满诗意与解读的《太阳照常升起》和站着把钱赚了的《让子弹飞》...
毋庸置疑,他的作品印刻在伟大电影史的序列中,姜文也成为中国最好的导演之一。
但我现在仍固执的认定,姜文把最美好的东西都留存在了那部处女作中。
《阳光灿烂的日子》
导演:姜文 豆瓣:8.8分
70年代初的北京,夏天。
城里很乱,大人们不是在“闹革命”,就是在“挨批评”,街铺关门,学校停课………
马小军是个部队大院的孩子,皮肤黝黑,体瘦骨立,同学们都叫他:大马猴。
他不是个老实孩子,与一帮同样管不住的少年,整天骑着辆二八杠自行车,穿梭在胡同的街巷旮旯中:吹牛、抽烟、喝酒、打群架、拍婆子、进局子………
那时的夏天,阳光充足,北京还没有那么多汽车和豪华饭店,街上人很少。
所以,这座城市属于他们。
一天,马小军在家中琢磨钥匙,撬遍了家中的锁,他迷恋上了锁舌弹开时,产生的难以诉说的快感。
于是,他开启了溜撬的短暂生涯,他不偷东西,也未被抓到过。因为那时的人们:家里没什么贵重物品,上班也从不溜号。
他是个胆小谨慎的人,只开明锁,不开暗锁。
直到一天晌午,马小军却鬼使神差地撬开了一把暗锁。
房间窗户很大,充满了阳光,里屋墙上挂着一幅笑容灿烂女孩的彩色照片。
马小军望着这张照片,目不转睛,丧魂失魄………
自那以后,他便整日光着脊梁爬上屋檐,踱步在交错的五脊六兽身旁:“我终日游荡在这栋楼的周围,像只热铁皮屋顶上的猫,焦躁不安地守候着画中人的出现”。
一次偶然,马小军遇到了照片上的女孩,她脚踝上系着一把钥匙,戴着一副墨镜。
她告诉马小军:“我叫米兰”。
那年夏天,马小军16岁,米兰只是说比他大。
这次交集,让他们俩成为了年龄不相称却无话不谈的朋友,在卧室里攀谈、在客厅里跳舞、拉手风琴………房间里的阳光也愈加浓烈,太亮,使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部电影是根据王朔的中篇小说《动物凶猛》改编而成,姜文用了四个极具温暖的字眼:阳光灿烂。
划进小说,让这个本应凛冽、生猛的故事,变得柔和、徇烂了许多。
王朔与《动物凶猛》像是一部年代久远的青春成长史,着力展现上世纪70年代。
动荡不安下的北京青年的真实相貌与城市印记,模糊残全,但骨架完整。
电影中马小军一伙人,在东四六条胡同,为给兄弟报仇,抄起板砖把人砸的血肉模糊后,互相吹捧:“你丫手真黑”。
撬开家中的抽屉,偷看父亲的日记、偷带军功章、把玩军刀匕首、吹避孕套………
偷偷溜进电影院,蹲在墙角,托着下巴,看着荧幕上放映的外国禁片:《罗马之战》
会骑着车对着部队大院门口的傻子,大声嘲弄喊他:古伦木,傻子昂着头,骑着木头棍回道:欧巴。
这些,是在特殊年代(文化大革命),隶属于王朔与姜文共同的时代记忆。
姜文从不缺拥趸者,因为没人不爱姜文。
他的电影中弥漫着荷尔蒙、暴力美学、浪漫主义与极富讨论与反思的内涵。
姜文在《阳光灿烂的日子》中,也是如此,他把少年青春期的心理潜藏:偷窥、叛逆、意淫、性启蒙,透过马小军的行为进行外化展现。
后来,马小军恨上了米兰,他在生日宴会上与米兰翻了脸,和兄弟掰了情。
他怒吼:“不行,让她走,滚。我今谁的面子都不看,谁要是护着他,我就跟谁急”。
而这一天,是8月23号,罗马尼亚的祖国解放日。
深夜,马小军在磅礴大雨中骑着自行车,掉进了坑里,那一刻,他满脸泥垢,嘶哑痛哭地呼喊着:米兰……米兰。
他向米兰告白:我喜欢你。两人相拥在雨夜。
第二天,雨过天晴,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米兰对他依旧是亲切中带着客气。他已分不清这是真实还假象,像是一场梦。
从始至终,这都是一部现实与梦幻并存的电影。
这是成长过程中的本性所致,落套在每个人的身上,成长都是既有难以撼动的真实,也有光怪陆离的梦境。
正如姜文那极富磁性的旁白所说:“我悲哀的发现,根本就无法还原真实,记忆总是被我的情感改头换面,并随之捉弄我,背叛我”。
关于文革,姜文没有用成人视角自作聪明地批判历史,而是用这群放荡不羁的少年视角,望穿历史,回忆历史。
在泛黄的色调中,这群少年的眼中,没有阶级斗争,没有勾心斗角,更不明白这场“战争”。
他们只会在金黄土堆上,充满激情地模仿《列宁在一九一八》的桥段,大喊一声:瓦西里。
爬上暮夜的屋顶,迎着凉风,弹着吉他,齐声高唱着《莫斯科郊外的晚上》:长夜快过去,夜色蒙蒙亮………
在他们的记忆中,那个焦躁不安的夏天,只伴随着一股烧荒草的味道。
这部《阳光灿烂的日子》耗费了25万英尺胶片,仅挂在墙上米兰的照片,就拍了23040张,只从中挑选了一张。
姜文成为了中国最苛刻的导演。
1995年,电影上映了。
横扫了第33届台湾金马奖,获得最佳影片、最佳导演………
马小军的扮演者:夏雨,成为了威尼斯最年轻的影帝,那一年他19岁。
美国《时代周刊》评选的1995年全球十大佳片中,《阳光灿烂的日子》排名第一。
26年过去了,它依旧被无数人认为是中国迄今为止最好的青春片。
电影结尾有这样一幕,马小军一群人长大了,画面色调由泛黄转成了黑白。
一个朋友在南边打仗时,被炮弹炸傻了,其他人衣装革履,谈笑风生。
这时,透过车窗他们看见了,年少时部队大院的傻子:古伦木。他还是骑着那根棍子,敦敦地往前走着。
他们不断叫喊着:古伦木……古伦木。
古伦木依旧昂着头却回了句:傻逼。
仿佛是向这个黑白单调的成人世界和臆想发出唾弃与鄙夷。
“古伦木”名字来源于文革样板戏《奇袭白虎团》的暗号。
由姚二嘎扮演,后因吸毒于2002年去世
你很难透望这部电影,分不清,这是王朔的小说,还是姜文的故事。
因为这本6万字的小说,被姜文涂涂抹抹,改成了9万字的剧本,既有《动物凶猛》的皮相,也有《阳光灿烂》的骨相。
给那个年代、那座城市、那群少年,浮上一层朦胧感。
而马小军,或者说姜文与王朔的青春告别式,少年成长与幻想,都淹死在了澄清见底的泳池里:阳光投在水底的光环,明晃晃地耀人眼目。我抽抽嗒嗒地哭了,边游边绝望地无声饮泣。
我的故事总是发生在夏天,因为夏天人们裸露的更多,也更难掩饰心中的欲望。——《阳光灿烂的日子》没有党同伐戈,仅是各抒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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