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任妻子王弗病逝后,苏东坡着实悲痛。但在那个年代,并不流行为了亡妻而孤独终老,况且作为一个炙手可热的文学家、政坛新秀,东坡也急需再觅一位贤内助帮他照顾儿子、分担家庭琐事。
两年零三个月的居丧期满后,苏东坡续弦了,而对象正是王弗的堂妹——王闰之。
在十年前苏老夫人的丧期间,苏东坡常去青神的岳父家,那时的闰之还叫“二十七娘”,大概十岁、十一岁的样子。一大帮兄弟姐妹一起出游之际,小二十七娘就对这个才华横溢的姐夫发自内心地赞赏。
苏东坡大概是受前妻逝前所安排,而他自己或许也觉得对王家的女儿们比较了解,知道她们都温柔敦厚,一定能带好前妻的遗子,所以选择了这位当年的小“二十七娘”,虽比他小十一岁,但当时已是二十一岁的“大龄女青年”,还为她取名“闰之”,取字“季璋”。
王闰之不如去世的堂姐能干,秉性更加柔和,遇事顺遂,容易满足。在往后的二十多年里,不管苏东坡是春风得意,还是官场失意,闰之都以她一贯的宁静稳定,一如既往悉心照料一家子的生活,和丈夫同甘共苦。
闰之的宁静稳定除了体现在不管何种境遇都荣辱不惊,还体现在对丈夫的无条件信任。
苏东坡早期在杭州任通判的三年,是他宦途中比较平顺安定的一段时光。他喜欢杭州,直言杭州是他前生就住过的地方,因此他把对杭州的热爱都写进了自己的诗词里,以下这样流传下来的名篇不胜枚举: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
若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
又如:
黑云翻墨未遮山,白雨跳珠乱入船。
卷地风来忽吹散,望湖楼下水如天。
作为一个地方官,又是一位才气纵横、胸襟开阔的魅力男人,崇拜苏东坡的人太多了,而这中间不乏一些漂亮的青楼女子。
闰之聪明解事,办事圆通,她从不把那些和她丈夫有些过从的女子当成什么情敌,她一定已经了解丈夫这样的人没什么人能管得住,但他也不会随便去迷恋那些职业性的女艺人,虽然他喜爱酒筵征逐,并且经常十分随和地和酒筵上的歌伎们逢场作戏。
还有一件事,让苏东坡对妻子特别感激:她从不会以什么健康之类的理由不准丈夫喝酒,相反,她还会在适当的时候为他备上好酒,以抒解他的情绪。
数年后他们在密州过苦日子时,苏东坡对王安石变法的新税制颇为愤怒,但是幼小的孩子们可不知道那些,他们只管在他身上爬上爬下玩乐,他不禁感叹:孩子们可真傻!
苏夫人回道:你才傻。你一天闷坐有何好处?好了,我还是弄点酒给你喝吧!
在苏夫人洗杯子给他热酒之际,他一下子觉得高兴起来,心想自己的妻子可比“竹林七贤”中那刘伶的老婆贤德——刘伶的老婆是不准丈夫喝酒的。
后来在黄州过另一段苦日子时,这位苏夫人又用酒为著名的《后赤壁赋》的产生做了一次助攻。
那是十月一个月明星稀之夜,苏东坡和两朋友相偕从雪堂往临皋亭,经过黄泥坂。这个时节树叶尽落、霜露浓重,他们三人走在路上,人影相随,明月相顾,兴之所至,开始吟唱。有一位朋友忽然醒悟:“有人无酒,有酒无菜,这么月白风清的夜晚,显得美中不足啊!”另一人接口道:“今天傍晚,我恰好捕到几条鱼,巨口细鳞,好像松江的鲈鱼,可是上哪儿弄酒呢?”苏东坡于是决定回家求妻子弄点酒。
没想到妻闰之说家里有几坛子酒,收藏多时,就是为了应付这种不时之需。苏轼和朋友们喜出望外,带着酒和鱼,又到赤壁之下泛舟夜游。
这段小插曲被苏东坡写进了《后赤壁赋》,赋予了这一千古名篇几丝烟火之气。

也许许多人会和我以前一样,认为苏东坡没有专门为王闰之写下什么流传的文字,那表示他对她的情感不如对前妻王弗和侍妾朝云的深挚,但如果在苏东坡那段时期的作品中仔细寻找,你会找到许多像《后赤壁赋》中这样的贤妻之影。
遗憾的是王闰之在苏轼被贬惠州之前先他而去,从苏东坡为她写的祭文,也可看出苏东坡那难以言说的绵绵伤痛:

“惟有同穴,尚蹈此言”,这个遗愿最后由苏辙替兄嫂最终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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