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歌手成长记 第二章

作者: 倚木 | 来源:发表于2017-04-22 15:02 被阅读18次

车站永远是人最多的地方,何况是这样的大车站。各式各样的旅客都用力在这里。我到售票厅看了下车票信息,挑选了一个不算远也不太近的地方。我听说过这个地方,因此便决定亲自去看看。买好票后,我便等着坐车了。作为一个流浪汉,车站是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而对于车站的旅客,也觉得很亲切。我知道旅途的不易。感觉我们同是辛苦的人,竟让我觉得很欣慰。

上车大概是晚上七点左右。我放好行李后,便安静的坐在靠窗的位置,准备迎接这长长的旅途。火车缓缓开动,车站的灯光渐渐褪去,窗外渐渐变得一片漆黑,只偶尔有几点灯光。车上开始的喧嚣慢慢归于平静,最后只剩下列车前行的声音。我呆呆的望着窗外,不禁陷入沉思:

上次做火车时,也是这样一个夜晚。两年时间倏忽而过,当真是白驹过隙。两年来,我的生活平静如水,似乎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地方。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我确实感到什么是繁华,我看到很多光鲜亮丽的男人和女人,看到很多新奇新鲜的事物,也第一次坐了地铁。我以前到过的地方都没有这东西。然而,一旦离开,却一切成了虚无。我没有一定留恋,因为没有什么值得留恋。衣着光鲜的人从不屑和我说哪怕一句话,而地铁却让我害怕。每次乘坐,我的脚都会很疼。以至于一想起那东西,我便隐隐有种疼痛感。至于其他的新鲜玩意,感觉也和自己没有什么关系。记忆中唯一深刻的地方,就是我曾经走过的街道。我不知道,穿行在那些车道上的人们,是否会因为我的消失而产生一点点的怀念呢?我想大概是自欺欺人了吧

先生,你要看下我们这个产品吗?我突然惊醒,一个列车推销人员站在面前,手里递着个东西,我摆摆手,便又望向了窗外,还是一片黑色,我又开始沉思。

每个人都想在一个地方留下点什么,证明他曾经来过。然而,像我这样的人,注定是一个过客。就像天下迁徙的鸟儿,飞过后天空湛蓝如常。但我也从不因此悲哀,许多人皆是如此,我又何必奢求。不知从何时起,我便接受了自己的平凡,甚至是自己的卑微。曾经儿时有过的一些所谓的梦想,但烟消云散。世事难料,生活变迁谁都会措手不及。曾经信誓旦旦的计划,最终可能也会不了了之,这便是人生。。。。

我总会思考很多东西,不知为什么,也不知有什么用。或许是对自己颠沛流离的生活的一个支撑吧。这近几年来,也真称得上颠沛流离。而我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甚至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一直觉得,因为三年前的那场变故我的人生发生了很大的转变,正因为那场变故,我不得不放下很多东西。我的爱情,我的事业,都因之发生巨大转变。原来的人生轨迹不知不觉偏离,而我莫名奇妙的被人引上了另一条路,成为了一个流浪歌手。开始的时候,也曾怀疑过,怀疑我的选择到底对不对,后来却发现,这条路也并非如我想象的那样不幸。因为走上了这条路,我的痛苦慢慢减去,我的压力也慢慢消失,我的未来似乎有了希望,虽然生活算不得轻松,但我终究算个快乐的人。

我快乐了,不知我爱的人都怎么样了。我突然想到一些经常出现在我梦里的人。我的母亲,我的姐姐,还有一个想忘记,却忘不了的人。母亲和姐姐偶尔会联系,而另一个,却很久不曾联系,上次见她。便是一年前回家时参加的婚礼。那一天她如此的美丽和耀眼,我感觉我这卑微的人再也够不着她了,我只看了她一眼便不敢再看。我只坐在酒席中最角落的一个桌子,闷闷的喝着杯中的酒,胡乱的应付着周边找我闲聊的人。当新郎新娘来敬酒时,我只想逃开,然而,最终还是端起酒杯,她只说了一句话:王哥,谢谢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照顾。新郎也客气的说了一句话,我笑着道了句祝福,便干了杯中的酒,烈酒入喉,苦涩异常。那一天回到家中,趁着醉意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我真心为她高兴,但心口却像压了重石一样。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后悔,但还是忍不住流泪。那一天,我的爱情死了,我曾以为那会结出花果。然后,却是这样的一个结局。犹记得那天的枕边,是一片泪痕。我在家里只呆了两晚,便告别母亲,离开了家。其实我并不想回去,只因她执意要求,她邀请时说了这句话,既然你要做我的兄长,我也能做你的妹妹,妹妹的婚礼,做哥哥的怎么能不来呢?后来我便回去了,以她最重要兄长的身份。我不知她婚后生活是否快乐,我只盼她幸福。

有时,我会想起儿时的我们,想起那时天真烂漫的美妙情感,而今物是人非,我成了一个漂泊不定的流浪者,而她已成人妻。人有时就像落在水中的花,你根本不知道你将漂流到哪里。

此时,只听咯噔一生,火车到了一个车站,我看看时间,已是十点多,这并不是我的目的地。我仍是坐在座位上,看着一来一去的旅客。车厢内引起了一阵骚动,但不久又趋于平静。火车开动了,向我的目的地驶去,窗外,又变成一片漆黑。

而这时,我注意到车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由于车内明亮,那玻璃像一片镜子一样。我看到了自己的脸。我从未仔细的观察过自己的脸,这张脸不像27岁的年纪,倒像是一个成熟的中年人。额头的皱纹很明显,皮肤黝黑粗糙,眼神里充满着沧桑,但也透着坚毅。整个表情十分严肃,有种不近人情的冷酷。

我不禁想起了之前小杨和我说过的话。别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让人看了就讨厌。当时我还不以为意,但现在看来,确是很令人讨厌。我不自然的做了一个微笑的表情,果然平易近人很多,也年轻了许多。我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之前的我乐观开朗,热情洋溢。但终是被生活改造了。

我至今扔对我那段灰暗的日子心有余悸。我记得当初遭遇不幸的时候,我便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冷酷。那时的我,既怨天尤人,又愤世嫉俗。我觉得我第一次深深的感到这个世界的恶意。之前虽有不顺,但可能由于不集中且自己没有那么脆弱而浑不在意,但当自己十分脆弱却仍然遭受打击的时刻,我不得不用最坏的想法来揣度这个世界。

我不由想起我之前的老板,他是个吝啬,自私又暴躁的胖子,个子不高却挺着一个很大的啤酒肚。虽然总是西装革履,但却没有一点风度。出口成脏,行为粗鲁。肥胖的打上,点了两只小眼睛,大大的塌鼻梁下有一张总是有些油腻的大嘴。谢顶的头发总是很乱,尽管有认真梳理的痕迹。就是这样的人,只因为有钱,却也飞扬跋扈,十分不可一世。当时他手底下有20多号人,都跟着他做搬运工作。他似乎根本不把手下的人当人看。他随意的指挥谩骂我们,让我们干最久最累的活,却开着最低的工资。和我一起工作的人都是老实胆小的庄稼汉,哪里敢有什么怨气。他们出门谋生路,家里指不定有多少人等着他们养活。所以,只能咬牙坚持,谁也不敢冒失业的风险。那时找个活很不容易,一旦失业,一家几口人的生活,那可怎么办。而我出来干活时间很久,知道找工作的不易,因此也只能坚持着。我也不知他哪里来的门路,总是能找到很多活。没办法,有些人不知是运气好还是真有能耐,不管他如何的龌蹉,也总是做老板的人。而我们没有本事的,只有寄人篱下,老实本分的干活。

我那时年轻体力好,干活也勤快,因此不怎么被他骂,但和我一起的有那么几个人,却经常被骂的狗血喷头。其中我印象最深的人是一位60多岁的老人。由于他年纪稍大,体力不支,干活总是显得笨手笨脚,而他人又老实,不会取巧,总是被老板视为眼中钉,几乎每天都要骂他。那老板嘴里的脏话,简直不堪入耳。那老汉却从不吱声,总是默默的承受着。老板总是威胁要让他滚蛋,但意外的是,那老人却一直在。老板似乎骂他成了一种习惯,也离不开他。

有一次,我似乎永远忘不了那天。当时我正在卸货,却再次听到老板的怒骂,本来这是习以为常的事,但那次我听到人的哭喊声。我赶忙跑过去,看到老板狠力的踹着已跌倒在地的老人。那老人蜷缩着躲闪,老板却紧追不舍,肥胖的身子都有点站立不稳,但却脚脚往老人身上招呼。我一时怒火中烧,我实在想不到,面对无力反抗哭喊着的老人,他怎么下的去脚。那时我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跑过去一把把他拽开,这时很多人也看不下去,过来围住了他。老板一时也慌了,骂骂咧咧说道:怎么,你们想造反?你们不想干了。

你还是人吗?

你怎么下的了手?

不干就不干,我们早想出一口恶气。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情绪都是十分激愤。老板见情况不对,匆匆开车走开了,人们骂声不绝,倒也没人拦他。毕竟,他们也不是下定决心不干了。

而我,早已扶着老人坐起来。众人安慰了几句,也叹息着离开了。只有我扔陪着他。

他依旧在哭泣,用脏兮兮的手揉着眼睛。脸上的土气也让眼泪扫出一道道痕迹。身上也是沾满了泥土,肚子还兀自留着脚印。

我看到此情景,心中突然一阵剧痛。我同情这可怜的老人,也憎恨残暴的老板。

我记得自己问他,为什么要忍气吞声坚持着。他哭着说自己家里老伴看病需要花钱,还有两个上学的孩子也需要钱,他不挣钱,怎么养活这个家。

听了这话,我当时便泪眼朦胧,这世上隐藏着多少苦难,而你没有发现的时候,还总以为世界是美好的。而当你看到,好人苦苦挣扎,恶人有权有势又有钱时,你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

记得那时我劝老人回去,他根本待不下去了。他很无奈,却也没有办法。我和他一起收拾的行李,把他送走。临走时,我给他塞了一点钱。不多,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不竟十分茫然,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他会找到一个轻松一点,有尊严的工作吗?这些,我都不知道了。像我这样有同情心却能力有限的人,原本就无法帮助他们。想到这里,我也十分失落。有些人善良却自身难保,只能忍受着同情心的煎熬。

自那次事件发生后,老伴见手下的人怒气难平,倒也收敛了一阵子。但后来,仍变为原来的样子。而大家也早忘记了那件事,又老老实实的干活了。毕竟,大伙都指着糊口,谁也不敢撂挑子不干。

但这一件事却让我深深感受到社会的冷酷,而后面的亲身经历,则更加深了我的这种感受。

记得那时我出事后,仿佛一下午被这个世界抛弃。老板不负责任,对我不理不睬。房东落井下石,赶我出门。本来以为是朋友的人却避之不及,俱不帮忙。乃至我一个好端端的人成了乞丐。

这便是社会的冷酷。老板仍然会数钱数到手软,房东依然会找到下一个租客,而那些人自然也会再交到一个朋友。看,你的悲惨,不会影响到任何人。世界运行的很好。尽管你惨不可言。

像那时被打的老人,像那时沦为乞丐的我,社会究竟抛弃了多少人,这又有谁说的清呢?而我最终幸运的遇到了师傅。他让我恢复了信心,又深深的影响了我,让我有了前所未有的成长。而那位老人呢?他会等来自己的幸运吗?还有那些千千万万被抛弃的人,他们也会等来自己的幸运吗?或许有,或许,也没有。

世间总是充满不平等,你不知道,为什么,你是那个被社会抛弃的人。你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到幸运的那个人不是你。不光你不知道,从古至今,多少年代,一代一代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有人是高高在上的帝皇,有人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而有人则是低至尘埃的奴隶。这仅仅是因为出生吗?为什么又会有这样的出身呢?他们父母间乃至祖先间的不平等又是怎么来的呢?这,即便是古时候的圣人也未必能说的清楚吧。更何况,我这卑微的人。

每一个挣扎在底层的人都能深切的憎恨到这种不平等,而身居高位的人却享受着这种不平等。只因为这种不平等,对于二者造成的影响全然不同。前者卑微,低下,后者伟大,高贵。前者慢慢成为了后者的附庸。就像那位被打的老人,他只是依靠老板生存的附庸。也正是由于此,被打的是他,而打人的是老板。他一定很憎恨,而老板,一定也很享受。

生活就是如此。我们似乎谁也没法改变,几千年来都是如此。也似乎总是这样的不平等,在推动者社会的运行。我现在似乎也看的很开了。之前小杨曾说过我遇到什么事都随性自然,泰然处之的样子,然而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一路来,我经历了多少事,而所有的这些事,都在打磨着我的心智。如今的我,正是这些经历铸造而成的,倘若我能经受一些悲惨的事,能够坦然的接受社会的一些不平等,我只能说,我已经经历过或者见到过比这更悲惨,更不平等事了。

戈登,火车又停了,终于,我到了我的目的地。这可真是漫长的旅程,一路上我想起来很多往事,也思考了很多。往事不堪回首,正是因为往事往往是痛苦的,快乐的往事总是很容易被人被人遗忘,悲伤的却刻骨铭心。而,悲伤却也是最让人成长的。回顾悲伤的往事,也是回顾成长吧。而成长,却总是值得让人高兴的。

这一站下的人不少,我也站起来收拾行李,之后便跟着下车的人,一起离开了车厢。旅程,就这样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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