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日记 一(连载)

作者: neymar的小单车 | 来源:发表于2019-08-15 19:39 被阅读0次

    2013年3月28日

    这已经是我来到成都的第21天,还有点没适应这边的气候,总感觉天空雾蒙蒙的,小雨淅淅沥沥的,一天怎么着也得下个一场,越下越大的时候,我就出去淋雨。渐渐的熟悉了每天穿梭于公寓和建筑工地,也可以接受十几个男人住在一栋公寓里的尴尬,没办法,都是为了生活。只是每天躺下,总觉床单像一贴有点失去粘性的膏药,阴潮阴潮的,也难怪我的老表在成都呆了快一年了,身上的湿疹却丝毫没有好转,每晚都看他在我办公桌的对面吃兔子粪一样的药豆,也是颇为好笑。

    这个星期四倒是有些不太寻常,许久没上人人网,刚才好友推荐里看到了韩薇,这个名字几乎就是我小学和中学的图腾,说句实在话,我感觉自己比较早熟,很小的时候,情感细腻的我就期待着能和这个总考全年级第一的姑娘发生点什么,当然,天鹅只有一只,蛤蟆肯定是不少的,我的学习成绩还算不错,加上90年代老师和父母对于感情迸发的极端镇压,暗恋的结局基本上都是美好的无疾而终,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我喜欢她,而且是根植于记忆和憧憬的那种喜欢。

    和她在人人上聊了两个小时,居然丝毫没有10年未见的生疏感,我很开心,她居然比较刻意的记着我,记着我的淘气,记着我和她一起迟到过,记着我为了她据理力争,她说她也觉得很奇怪,今晚居然这么多话,嘿嘿。不过,她已经是央财的研究生,而我却是一个已经毕业两年,有些落魄和迷茫的本科生,她说,自己也并不是很开心,不过父母为她铺好的路,只能这样向前走。她说,她也曾经在家里工作了一年,最让我惊讶的,是我们在家里工作单位的距离也仅仅只有500米,而且我们两个人经常在同一家店买冰激凌吃,只是从未遇到,世事大概就是这样,没有那么些巧合,也没有那么多遗憾。她下线的时候,我好歹套出来,她还一直单身,我有些开心。九把刀的《那些年》火在当下,我和她曾经也隔着一条走廊,小心翼翼的保守那些有秘密的时光。也许,她也是我的沈佳宜,当然,最好结局不要是......

    2013年4月1日

    今天这个愚人节过得有些烦躁,甲方监理对图纸的过分苛刻,让我加班到了现在,北京时间23点53分,不过,也没有办法,我学CAD才一个月不到就开始画图纸,也算是临时抱佛脚,老表请假回了老家,自己忙活了一下午,才把一栋公寓的地暖排水示意图画出来,说实话,我看着那些大肠似的弯曲通道,有点恶心,这是我想过的日子?我以后要变成工头吗?有时候想想,还不如在移动公司工作的时候,好歹在家,朋友也多,那两年过得挺安逸,就是工资太少了,一个月才900块,买双球鞋都得犹豫好久,现在我一个月挣8000,还管吃管住,果然还是物质容易给人带来愉悦感。不过坦白说,我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也不喜欢这里的人,尤其是这个项目经理,整天一副熊样子,说起话来跟破锣摔在地上一样,让人非常不愉悦,他可能也看不惯我,从到成都的第一天晚上开始,他基本上没给我一个笑脸,不过,无所谓。

    前些天买的足球和球鞋都已经到了,虽然这种工作几乎没有一天假期,但是只要有空,我还是要去川大踢踢球,保证自己至少有个阳光一点的心情吧。

    上个月在九眼桥,一个醉酒的女人把一个男人按倒强暴了,真是世事难预料。自打出了这个事以后,工地上很多30岁左右的壮年都骚动了,每晚都要去事故遗址那里走一走,望一望,期待着自己能碰上这种天大的好事,哈哈。这些工地上的男人,确实也是寂寞难耐,最喜欢的就是蹲在天桥下面抽烟,装作不经意的抬头,偷看天桥上姑娘们裙底的春光,三五成群的讨论一番,粗俗但不失本色。刚才跟韩薇讲这些的时候,她惊讶了好久,还说以后再也不要穿裙子了,可能对她这种只知道学习的女孩子,听到这种消息简直就是脏了耳朵。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已经开始聊这种限制级的话题了,我有点小激动,可能我们真的可以更进一步吧,我一直没敢要她的电话,其实,很想打个电话给她。

    2013年4月15日

    我跟韩薇说,每天吃饭就像一场战争,十几个老爷们挤在两张桌子上吃饭,一盘菜上来,胳膊碰胳膊的争抢,跟一堆螃蟹在掐架一样,前些天有时候还真是吃不饱,韩薇居然有些心疼,让我下下狠心跟他们抢饭吃,千万别跟小时候那样矜持和君子,哈哈。今天第一次跟韩薇打电话,她还是那么爱笑,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就是我们两个都比较拘谨,刻意的压制着兴高采烈。我们已经接触了半个多月,更多的还是用qq聊天,也许文字更能包含深意,可以被赋予更多的情感。现在几乎每天都要看一眼韩薇的人人主页,几乎每晚都和韩薇聊到深夜,有时忐忑很久,在他的留言板上留下诸如注意身体之类的悄悄话。这晚的电话,仿佛让我瞬间回到了小时候,想起了我们一起读过的学校,想起了那个留着蘑菇头,走路很轻巧俏皮,喜欢穿花裙子的小姑娘......我想,我应该发挥自己的优势,给韩薇写一封情书诉衷肠,虽然十几年不见,但是我感觉她能给我很多的温暖,那种叫家的感觉。会不会太早?还是已经晚了?今天的雨下了好久,我喜欢这样的雨天,外面零星几点灯光,楼上还有人弹钢琴,这样的情境,我准备不拿伞,出去走走。不知道韩薇现在在干什么,她现在长什么样子了?

    2013年4月20日

    今天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天,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经历地震,我的手现在还有点颤,真正面对死亡的时候,也许谁都不是英雄。

    今天上午的雅安地震,使整个成都也有了震感。难得一个周六,没什么工作任务,公寓里还有七个人,几乎都刚在懒觉中不情愿的爬起来,我也是刚刚坐在办公桌前,刚刚给自己倒了杯温开水,老表则在半睁着眼刮胡子,原本他很嗜睡,倒是今天起了个早。渐渐的,我感觉好像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晃了一下,我有些怀疑是自己头晕,几秒钟过后,我感觉桌子也跟我一起晃了起来,尤其是桌子上的那杯水,开始慢慢的向外溢出水滴。刘工站在客厅中间愣了愣神,然后大声的喊了一句:俺娘哎,地震啦!他这句话刚喊出来,周工和季工已经噌的一下跑到门口,拉开房门朝着楼道里的逃生楼梯跑去.....老表胡子刮了一半,朝我大喊道:“我操,你愣着干什么,快跑啊!”。我必须承认,我确实有点蒙圈了,然后我有些狼狈的跟着老表跑了出去,我还在想,我们住在9楼、9楼,我如果拼命跑,能活下来吗?会不会被砸死?在我胡思乱想着奔跑时,又有几户人家的房门陆续弹开,几个衣衫不整的人也加入了逃生队伍,有一个老太太好像跑的格外吃力,又格外着急,我隐约感觉楼梯晃得好像不那么厉害了,便对着她说了一句,“奶奶,别着急,您先跑,您先走,快”,那一瞬间,老表扭头诧异的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他看到的绝对不是我绽放出的人性的光辉,而是在想我老弟该不会是个傻子吧....

    公寓楼下已经聚集了很多人,虽然违背了地震时逃生的原则,但大家似乎都无处可去,因为是个周六,因为着急,很多人都穿着睡衣短裤跑到了楼下,有个人女人甚至只穿着胸罩抱着孩子放声痛哭,那些喜欢看人走光的工友们,不知这是不是你们最喜欢的场景?当时你们应该还在工地,正在商贸大厦地下三层奋战,是没有感到大地的晃动?还是已经认命,不再挣扎?地下三层,想想就感觉窒息,那种想跑却跑不出的绝望该是什么感觉.......当时,我想大部分人都在想,我呢?我们呢?我们还能活下来吗?

    等到躁动的情绪缓和下来的时候,已经到了近10点左右,我和老表还有同住的五六位工头决定,今天一天不回楼上,专找空旷的地方,在外面散散心,当然更多的也是为了保命。我的defy手机已经完全没有了一点信号,如果地震的消息传到北京,传到了韩薇那里,韩薇会不会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关注一下我的安危呢?可惜,我当时是完全接不到了。

    一直到晚上8点左右,才给爸妈打通电话,原来知道成都有较强震感以后,爸妈一直在给我和老表打电话,但始终打不进一通,六神无主的老妈一直怀疑我出了意外,性急的老爸则闹着要买票来成都找我。唉,你们在浙江,我在成都,听着这些或让我感动或让我哭泣的描述,我内心充满了莫名的缺憾感,一来为了更好的发展,我选择了远走他乡,父母则在我上大学起就在外经商,只有年终岁尾,我们才能见上一次面,这对一个三口之家而言,确实是一种悲哀。如果我真出什么意外,或者父母在外有什么麻烦,我们之间是没有任何肉体上的关怀和照顾可言的,只言片语的嘱咐,又有什么用呢?其实,真想和父母在一起好好过平稳平凡平淡的日子,不奔波不远游不折腾不结婚,多好。二来,我期待的韩薇,终究还是没有电话过来,qq也有两天未聊,大概,我们只是普通的朋友吧。

                                                                                                    BY:Rainy J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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