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粒平淡无奇的大米,是稻谷历经千锤百炼后诞生的,我们整个家族被享誉为“五谷之首”,是人类主要的粮食作物。
我们为能成为粮食作物而倍感自豪,每天努力修身齐家,养精蓄锐,练就补中益气、除烦止渴,健脾养胃等一系列本领。希望有朝一日,成为人类舌尖上不可或缺的一粥一饭。
日久天长,我和伙伴们终于梦想成真,完成蜕变,陶瓷碗中升华,洁白纯粹,香气四溢,令人垂涎,此刻即将完成为人类效力的使命。
看着同伴们陆续乘勺驰骋疆场,我已迫不及待。然而我和大部分伙伴没有相忘于江湖,却被遗忘于碗底。悲于英雄无用武之地,只能在垃圾桶里苟延残喘,周围混杂,有面条,包子,还有被咬了一口的鸡蛋,夹杂着蔬菜和肉,喧嚣不断,源源不断。我们互相示意,可谓同是天涯沦落饭,相逢何必曾相识,想挣扎逃脱,却无济于事。
精疲力竭之时,眼缝里略过太阳,自己像罪犯一样被推到门外墙角,我们是无辜的,从未行违法之事,甘愿为人类效劳,为何沦落至此。
我探出脑袋呐喊,一只肥猫突然翻墙过来,动作娴熟,脚扒着桶缘,伸着脑袋,大口吞着肥硕的鱼肉,流浪狗从里面叼了一整块羊排,跑到树荫下。麻雀叽叽喳喳,你争我抢,几只聒噪的苍蝇在纠结吃米粒还是面条,幸亏我藏在了一块馒头皮下面没被发现。
麻雀突然扑地散开,猫咪含着红烧肉跑了,在对面刨土埋烤鸭的流浪狗呲牙乱叫。我看见一位衣衫褴褛的老人提着破桶,弓着身子缓缓走来。他用皱巴的手,把完好的馒头放进兜里,其余碎屑倒入桶里,很不幸,我随着馒头也被带走。
老人慢慢挪着步子离开,我只记得走了很久。高楼从鳞次栉比到稀疏,平房参差不齐,柏油路变成田间路,绿化带变成杂草丛,落脚点是眼前的茅草屋。旁边拴着一条枯瘦大黄狗,满眼渴望。老人把碎屑撒在院子里,呼唤着半山腰的鸡仔,剩下的倒进狗的饭盆里。馒头和我则被安排在小屋桌子上的破碗里,和咸菜挤在一起,长满茶锈的水壶仿佛监督我们。老人没有理我们,顶着斗篷,扛着秧苗,迎着斜阳走向稻田。
我跳出来躺在馒头上遐想,被随意丢弃的我们在这里竟然成了老人最需要最紧缺的东西,那头肆意挥霍浪费,这头却连温饱都解决不了,那头咬了一口的面包,随手扔掉,这边可能连面包是什么都不知道。浪费的不仅是食物,更是在耗费劳动者的血汗,也在浪费我众米们的感情,削减满腔热血。
天渐黑,老人回来靠在椅子上喘息着,喝了口凉茶,撕一块馒头塞嘴里,馒头屑掉了一地。我偷偷溜到老人胸前,听着心跳声,听到了鼾声,我揉揉眼睛,跳进了老人梦里。
在梦里,我看见老人的水稻大丰收,粒粒饱满,不仅自给自足,还卖了好价钱。垃圾桶里再也找不到残羹剩饭,橱窗里人人都在光盘行动,窗外猫咪和流浪狗在舔骨头。贫苦的人们从此不再饥饿,都能吃饱吃好。教室里健康成长的孩子们正在跟着老师念,“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此时我看到老人欣慰地笑了。
我也笑了,我的故事也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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