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终怀念常年青翠的苎萝山,和浣纱溪边从头顶倾泻而下的明亮阳光。当我在范蠡怀中闭上眼睛的时候,眼前浮现的就是那条清冽宛转的小溪,十年前的我坐在溪边把双足浸在冰凉的溪水中。然后,我的母亲,我那始终微笑的母亲,从一间小屋里探出头来喊:“小夷,回家了。”
小夷,回家了。
我的母亲在呼唤我。
我即将回家了。回到那稍纵即逝的快乐的回忆中去。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个时候。当我的心还没有支离破碎,把它完好地保存起来。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心。
母亲微笑着向我伸出手:“来吧,小夷。一切都偿还了。可以回家了。”
我终于偿还了所有。我终于可以回家。
星不会转。谎不会穿。
一直以来我最爱的人是我的母亲。那个眼神迷离却始终微笑的美貌女子。我和她之间有宿命的恩怨。所以我是她的女儿,她是我的母亲。如果不是因为我的母亲,我就将作为一个村庄里的浣纱女直到终老,而不是现在人尽皆知的西施。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是施夷光,一个农家女,后来嫁作农家妇,平淡终老。
我想我的母亲也希望如此。
但是我们都在劫难逃。
听父亲说,母亲自从生下我,就一直坐禅参佛,深居简出。她似乎从来没有给过我怎样温暖深刻的母爱。但是,每当我经过佛堂,看见她端坐在红色蒲团上一身素衣的瘦削背影时,就会感到心突然间酸楚地疼痛起来。
有时候母亲会叫我陪她念经。她闭上了她水光潋滟的漆黑眼眸,神情淡漠地喃喃轻语。我偷偷睁眼仔细审视袅袅升腾的白色氤氲中,金色佛像普渡众生的慈祥笑容。它的眼眸反射出直指人心的光芒,总会让我感到某种莫可名状的悲哀。
有生之年,我一直生活在母亲的掌控之下。而掌控母亲的又是谁。或许就是那尊端坐在烟雾缭绕的佛堂中,笑容温暖而慈祥的金色佛像吧。然而掌控它的又会是谁。
或许这一切都是一个摆设好的棋局,而布局的人早已不知去向。所以没有变数。我和母亲,甚至于佛,都是棋盘上身不由己的棋子。挣扎或者反抗都是徒劳无功,只能促使我们更早地堕入轮回而已。
我十六岁的那个春天,浣纱溪边的芦苇开出了缤纷的紫花,纷纷扬扬地迷乱着人们的视线。像是在预示着什么事情的发生一般,开得前所未有地茂盛与灿烂。
就在那个长烟一空的午后,我坐在溪边,把双足浸在冰凉的溪水中,享受着炽热的阳光从头顶倾泻而下的肆意的快感。手中玩弄着密生着白絮的苇秆,遥望着苎萝山上繁盛的青翠的苎麻低矮地向天边流淌延伸。
“姑娘贵姓?”
“施夷光。”
范蠡,这个英俊明亮的男子,就这样毫无预兆地闯入了我的生活,令我措手不及地。我知道自己爱上了他,从在浣纱石旁的第一次相遇,我就知道了。就像在丛林中行走时突然掉进一个陷阱一般,我猝不及防地掉进了自己亲手制造的对范蠡的感情漩涡中。或者说,是掉进了那个早已设定好的棋局中。身不由己地被翻卷着吞噬。
我至今仍清晰地记得,范蠡在眩目的阳光下对我微笑,眉眼之间弥漫着一片令人的心酸楚地疼痛起来的温柔。他的身后是一片盛开得无比灿烂的紫花,在阳光下幻化成缭绕的紫色氤氲将他包围。
我的母亲,在我初见少伯的当天傍晚,骤然离世。
她大睁着如子夜般漆黑的美丽双眸,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过来,小夷。”
母亲低低地叫着我的名字。“小夷,小夷,娘不会离开你的。”
我点头。脸上竟然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难以抑止的笑意。
“我知道的,娘。”
母亲闭上了她水光潋滟的眼睛,唇角上扬弯曲成永久凝止的弧度。
满天翻卷的云层被染成血般浓烈的赤色。这些嫣红的血液不断地流淌汇聚到天边的某一个点。在渐行渐远中消失殆尽。
我的母亲就端坐在那流云之上,一如既往地庄严安详。她身上发出美丽柔和的紫光,缠绕着她唇角上扬的弧度撕裂成我今生无法摆脱的破碎的记忆。
小夷,你的任务,即将开始了呢。
我的母亲在高高的云层上对我微笑。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甚至觉得,我们是为了这个任务而降生的。我和你。
如果我不做呢?
那么,你将被剥夺与范蠡厮守终生的权利。
为什么是我?
没有为什么。或许是,某些东西你还没有偿还。小夷,你要记住,必须归还的不要拖欠,必须放弃的不能强求。
我美丽的母亲微笑着叹息。在越来越强烈的紫色光芒中渐渐地模糊了。之后消失无踪。
我看着天边的血色晚霞肆意地堆积蔓延,像撕裂的伤口。突然觉得心里变得非常地空,曾经有过的都在瞬间坍塌殆尽。了无痕迹。
“小夷。”他唤着我。清澈宛转的眼神如水一般无声地流动。
我在翠色无边的苎萝山上再次遇到了少伯。他仍然羽扇纶巾,干净儒雅。
如果我和少伯的初遇表示我身陷棋局的话,那么这一次,则是我作为棋子走出的第一步。那个隐匿在暗处的高手,从这时开始便无时无刻地对我的命运进行操控。
少伯对我坦露了一切。包括勾践王复仇的决心以及他与文种制定并执行的美人计。我开始了解母亲口中的任务所指为何。但是我仍然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尽力把握自己的命运。
我向少伯讲述了我自在无忧的童年,对家乡的依恋与热爱,和作为一个普通女子静看细水长流平淡终老的愿望。
等我说完后,少伯伸手抚上我如丝缎般的发,微笑着说:“小夷,你误会了。其实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娶你为妻。”
目光越过少伯的肩膀,我看见了端坐于云层之上的母亲。她微笑着轻轻摇头。
小夷,事情不会这样简单。
我在少伯的气息与体温中闭上眼睛。心绪如麻。
我在常年青翠的苎萝山上守望着浣纱溪流去的方向。溪水日复一日地流逝,以一种孤寂冷漠的姿态消失于我视野的尽头。
少伯已经去了99天。我每天都在高高的山上向少伯离去的方向眺望,却一直只是看见不知名的苍白的流离失所的鸟群盘旋着低飞,凄厉地哀鸣。我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一天天地陷入冰冷的泥沼,被掩埋着,无法呼吸。
在第100天的黄昏,我依然坐在苎萝山的岩石上,突然之间天空中彩霞密布,我美丽的母亲出现在迅速流动的云层之上,对着我轻轻地微笑。
小夷,收拾行装吧,明天就要上路了。
然后,我看见风尘仆仆的少伯,出现在流水潺潺的浣纱溪边。
“小夷,我无法找到像你一样美丽的女子。就算及得上你美貌的百分之一的也没有。”
少伯低声说,从前灿若晨星的双眸如今盛满了疲惫的冰凉。
“那么,你还要娶我吗?”
“小夷,无论你怀疑什么,都不要怀疑我的真心好吗?”
“我相信。但是,请把我送去吴国吧。”
“小夷……”
“已经没有其它办法了。请让我为你分担。”
我低着头,微微欠身:“范大夫,远赴吴国为国雪耻,西施愿往。”
少伯仰天长呼:“天!你为何不多降几个西施?”
那是因为我必须偿还。必须归还的,不能拖欠。
我在少伯温暖的气息中扯出一抹微笑。破碎地跌落在他衣襟中的是止也止不住如雨般倾泻的泪。
其实自始至终我一直无法确定的是,少伯对我的感情是否属于爱的范畴。那么一个少年得志,聪明锐利的男子,或许有的只是对某些凤毛麟角的稀有之物的不可遏止的征服感与占有欲吧。典型也许就是拥有罕见美貌的我。
为什么我们都会傻得爱上不爱自己的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我不知道我对少伯的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许是从万世之前天地初开的时候吧。天与地被劈裂的剧痛从那时开始诅咒我,直至永生永世。
于是我离开了水深激激,蒲苇冥冥的家乡。在越都会稽学了3年歌舞礼仪之后,便动身前往吴都姑苏。
我不知道是什么致使我走到了如今这一步,但我心里明瞭,无论如何也是回不了头的了。虽然我可以把一切抛在脑后逃走,但是少伯又如何。我凭什么让他丢下家人朋友,名誉地位,甚至理想与抱负,和我一起走。而且,放弃少伯而逃离,对我而言与被献给吴王其实是大同小异。那么既然如此,为何不帮助少伯实现计划以争取我们虽然缥缈但尚有一丝希望的将来呢?
到现在我才渐渐相信,我的命运真的不能由自己掌握,只能不由自主地,一步一步,走向深渊。
在一个春光明媚的午后,我们终于来到了吴越边境。
少伯把我的手指握在他温暖的手心中,说:“小夷,以后的路你就要自己一个人走了。小心珍重。”
我凝视着少伯。他的眼神流转出无限温柔的意味。相顾无言。心痛到无泪。
我低垂着我的眼睛,突然看见3年前的春日午后,在阳光照耀下变得分外朦胧的被缤纷的紫花包围着的少伯的身影。
一切都在劫难逃。
少伯温暖的气息在瞬间把我覆盖。我的发在他的指间流淌成一条长长的河。
我的思念终究也将流淌成一条长长的河。
在那一刻,我终于能够开启我的唇,在少伯缠绵而有力的心跳声中,对他低声说道:
“保重。”
“小夷,你还记得我们初次相见的情景吗?你赤足坐在浣纱溪边,周围开得无比灿烂的紫色芦花簇拥着你,你甜美开朗的笑容让我错觉遇到了传说中的洛水之神。”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我站在吴王夫差华贵而森冷的金銮殿之中,感觉到凛冽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似乎过了几万年之久,一个干燥而清冽的声音冷然响起:
“西施,抬起你的头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小夷,抬起你的头来。母亲美丽的声线玻璃一般清脆地破碎在空气中。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小夷,以后的路你就要自己一个人走了。
宛在水中央。
我抬起了我的头。我看见吴王夫差漆黑的瞳眸中放射出似曾相识的光芒。让我想起端坐于烟雾缭绕的佛堂之中笑容慈祥的金色佛像。
是你吗?我浑身颤抖地问它。
是我。
不是我。
我盯视着传说中荒淫无度挥金如土的吴王夫差。他有一对漆黑异常的眼睛,始终以一种尖锐凛然的眼神审视着我的容颜,带着某种淡漠的意味。他是一个聪明的人。我肯定。聪明而寂寞。不是传言中的那般。
罢了罢了,孰是孰非又岂能轻易分辨。就像是我,在越国是人人称颂为国牺牲的烈女,一旦越过了一道国界,无非就成了祸国殃民人人喊打的妖女而已。
我轻轻叹息。再度垂下我的眼睛去。
吴王夫差拥着我坐在高高的宝座上,满朝文武俯伏在地上高呼:
“王万岁万万岁!施妃千岁千千岁!”
王纵声大笑,对我说:“这就是高高在上的感觉!这就是令无数人不惜牺牲一切所要得到的满足!”
我依然低垂着我的眼睛,望着我柔软而华丽的黄色裙摆,用指尖轻轻地触抚着它。
王干燥粗糙的手指划过我下巴的轮廓,抬起我的头来。
“西施,我就是掌控一切的王!无论你要什么,我都满足你!”
母亲的声音在此刻从遥远的云端传来。
告诉他,你要一座高大华美的宫殿,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我凝视着王深不见底的漆黑的眼眸,轻轻开口:
“王,我要一座宫殿,高大而华美,一年四季,温暖如春。”
“好的。”王说。毫不犹豫地。
好的好的好的
母亲微笑着叹息。
我闭上了我的眼睛。
7个月之后,馆娃宫建成了。高大,华美。王每天在这里流连。不理朝政。沉迷酒色。
“西施,”王抚着我瀑布一般流泻的发,“你了解我吗?”
我摇头。
“从小我一心记挂的就是报父仇。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以复仇为前提。到后来终于如愿之后,反而觉得空虚孤独。心中有个黑洞正在日复一日地扩大中,但我却束手无策。”
“我从来都不爱江山,财富对我来说也是可有可无。所以总觉得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就连曾经一度引以为豪的成功复仇如今也变得可笑之至。”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知道你们勾践王也正在积极准备复仇,一如我当年的心态。他甚至比我更痛苦。但是我已经疲倦得不想加以理会。该怎样就怎样吧,天会安排的。”
突然之间一股森然寒气从脚底缓缓爬升至头顶,我浑身颤抖得不能自已。他果然是什么都知道的。千算万算,少伯他们始终算差了这一点!
王的手指缓缓滑过我的脸颊:“西施,你是个特别的女子。我喜欢你与你的美貌无关。聪慧内敛,沉静淡然。当你一身素衣站在我的金銮殿之中时,让我错觉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我闭上了我的眼睛。不知名的液体滑落至夫差王干燥的指尖。无声浸润。
听从您的吩咐,夫差为我建了不计其数的亭台楼阁,杀了无以言计的忠臣义士,您满意了吗?
无言。叹息。
小夷,你恨我吗?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小夷,这是天意。
叹息,无言。
那么,天会遵守它的承诺吧。
会的,小夷。会的。
母亲在美丽的紫色光芒中淡去。淡去。
我坐在清可见底的玩月池边,思念着记忆深处的浣纱溪与苎萝山。
“娘娘,伍子胥将军求见。”
“您找我可有何事?”我望向发须皆白的伍子胥。未老先衰。为国劳心劳力的下场。吴国如果没有他,可能早已支撑不住。
“妖女,我知道你来到王身边的目的。吴国不会被你轻易毁掉的!等王觉察到你们的诡计,你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脸上浮起无法控制的笑容。微微摇头。王没有觉察到吗?他可是比谁都清楚。连伍子胥,如此睿智的忠臣,都低估了他的王。我除了叹息还能做些什么。
转身。“伍将军,我要休息了,您请回吧。”
“妖女!你的阴谋是不会得逞的!”
这样活着未免太累。尤其是为别人担心一些他根本毫不在意的事情。
心脏在刹那间绞痛。一只黑色的巨手紧紧捏住它,翻来覆去地用力揉捏。巨大的疼痛夹带着黑暗向我袭来。
小夷,不要怪娘。这是天意。
母亲在遥远的云端叹息。
伍子胥是一个好人……
为了完成这盘棋,他必须被牺牲。
睁开眼睛,看到王眼底沉沉流动的怜惜。
“听说你见过伍子胥之后就这样了。”
我垂下我的眼睛。无力辩解。因为无力回天。
“我让他永远不能再见你。”
祸国妖女西施唆使吴王夫差将一代忠臣伍子胥远调,勒令其终生不得回朝。
天意。一切都是天意。
时间像一条长长的河,在我的生命中流逝。什么也没有带走,什么也没有留下。就这样过去了6年。
我已经能隐约从镜子中看到头上零星的白发。26岁的心,苍老得濒死。
王在6年中也不可避免地衰老了。眼神不再像从前一般直接而凛冽。而是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柔软。一个不堪重负的老人。渴望着平静与安定。
除了有时候想起少伯会心痛难当之外,我甚至希望日子能够这样一直走到我老死。我已模糊了自己来此的目的。尽量地避免想到将来。得过且过的鸵鸟。
但是我清楚地知道他一定不会罢休。那个布局的人。6年只不过是一个短暂的中场休息时间而已。
终于在一个彩霞满天的黄昏,许久不见的母亲出现于一片紫色氤氲之中,一如既往地微笑。
小夷,最后一战的时刻就要到了呢。
夫差……他是一个昏君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的。
但是他不是一个坏人。
小夷。母亲轻声叹息。你还是不明白。我们的棋局中没有好坏之分,对错之分。只是因为,某一些诞生需要某一些牺牲来完成。如此而已。
我还是不明白。那些牺牲的人……为什么是他们牺牲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他们需要偿还吧。
偿尽的时候,就是解脱的时候。小夷,你已经走了那么远,路就要到尽头了。
是吗?
是的。
是的是的是的
母亲在紫光中消失。
翌日,我接到了少伯的来信。
小夷,感谢你为了越国忍辱负重了6年之久。日日相思,白发竟添若干。他日重逢,不知会否相见不相识。又或许,会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不久我将前来吴国借粮,望能助一臂之力。之后还诸煮熟之粟粒,待其种而颗粒无收之际,起而攻之,必能一举歼灭。重聚之期不复远矣。
信看完,眼泪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难道无毒真的不丈夫?吴国是否应该被灭尚且不提,吴国百姓又何辜!两军交战,断一方粮草,而且是是举国无粮,多么狠心的计谋!
恐怕6年时间过去,少伯已经不复当初。急于复仇的心态果真会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曾经深爱的那个人,早已在告别的那天,消失无踪。
小夷,依照计划做吧。无论是什么手段,只要是吴国灭亡,顺应天意,就是正确。
但是……
你还是爱他的对不对?你对他的爱是无法耗尽的。这是你的宿命。
我闭上眼睛。看到紫花簇拥之中眼神明亮温柔的英俊男子。万劫不复。
“王,您相信宿命吗?”
“我相信的。”
“我是一个罪人。您会不会恨我?”
王用手指拭去我脸上奔流的泪:“不会的。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恨你。”
“为什么?”
“可能是我曾经亏欠过你。如今必须偿还。或许错的并不是你。一切都是天意。”
计划如预料般的顺利。因为顺应天意。
顺应天意的,或许还包括我的死亡。
在少伯怀中,我看见温热浓稠的血液,散发着甜美的腥气,正不断从我胸口的流矢之下流淌漫延。
那个许诺我和少伯厮守终生的约定,我已经疲倦得无力去探究是否母亲抑或任何人对我的欺骗。或许这也是一个秘而不宣的天意吧。
少伯的泪模糊了我的眼睛。这个令我爱得心力交瘁的男子,眉宇间弥漫着破碎的疼痛。如果我们的相遇与离别是一种宿命,那么来世我希望没有一颗会为他支离破碎的心。
“小夷,不要离开我……”
我微笑,伸手抚上他纠结的眉。
“很快,很快我们就会再见的。保重,少伯。”
小夷,回家了。
好的,回家。带着破碎的爱和回忆。回家。
回家回家回家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