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个古村徒步至另一个古村,从一座山峦攀登至另一座山峦。走在通往深秋的路上,我的生命也有了斑斓的色彩。
清晨,从石桥旁的一棵老栗树下出发,往浩大的竹海里走去。偶遇百十棵修竹,有得笔直的挺立着,俨然一位翩翩君子,有的横斜在必经的小路上,青翠的枝干早已断裂成斑驳的两半。
忍不住想象,它过往经历了什么?许是曾与风雨展开过一场激烈的厮杀,又或者只是一种选择,生命除了以惯有的样子呈现,还可以有不同的姿态,可以随心,可以倾倒,可以颓败……经过时,我轻轻抚摸了离我最近的一棵断竹,古老又清寂。
穿过竹海,转入山中,高大的铁杉树下,一串串白色花粒的植株,正在无声盛开着,如一枚枚素白的词语串在一起。不知名的紫色小花,形如一盏盏雅致的小灯笼,也一同开在山野树旁。
继续往草木深处走去。一路鸟鸣声声,透过树林的缝隙,天光、云影、树影,一一落在我们肩上,发上。
随着海拔的升高,我们在落满松针的杉木林中穿行,偶遇一两簇金黄的小花束,花朵在阳光下,浑身散发着光亮,更显神秘。细看才知它是“林荫千里光”,相传它能给人带来千里光明,寓意多么美好的植物。凝视它的一分钟里,一股不可言说的静,润湿心房,仿佛在对我言语,能长在溪谷林荫间,是多么欣喜的事情啊!
穿过两座山,转入另一座山。于这样浅浅细细的喜悦里抬起头,却见半山上有一栋已经废弃了的小木屋,屋顶只剩下搭建的木头,四周是木栅栏,静静地立在那儿。屋前树木掩映,一枝蝴蝶形状的花朵正悄悄伸向窗户,仿佛眷恋着曾经的一切。我不觉出了神,恍惚有种来到了梭罗的瓦尔登湖,心想他的小房子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在秋日暖阳里,不觉破败荒凉,只觉质朴脱俗。
数十步之外,丝丝溪流从草缝里钻出来,周围圆形绿色大叶子的植物异常繁茂,初见时,似曾相识,又似乎从不相识,这令我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在一棵大槲树下,站了很久很久,光影婆娑。快接近山顶的时候,树木低矮,登上高处,一切豁然开朗,白云朵朵,仿佛伸手可摘。沿途绵延不绝的丛枝蓼,开满了粉色的花朵。我们如牛羊一般,行走在数十座山顶上,不像旅途,像归途。
远处层林半染,山脊线若隐若现。近看秋叶似火,铺落一路,叶落归根,人踩其上,窸窣作响,叶子彻底粉碎。随即明了,那脱落的只是外壳,而它内在的灵魂早已和山色融为一体,凋不凋落都一样。
一路攀高,即将到达海拔1580米的目的地之时,低矮的火棘树绵延了数十里,树上挂满了火红的火棘果,仿佛事先商量好的一般,在你到来之前,早早摆好长桌,举起杯盘,一酬虔诚的远行人。
越过长长的石阶,千年古寺普照寺屹立在群山之巅上,石壁,石门,石柱,内有古佛。带着敬畏,祭拜、祈福、上香,惟愿平安喜乐。在台阶小憩的空隙,透过斑驳的两扇石墙,看见群山如聚,匍匐在古寺身旁,这让我想起以前读过的一副楹联“愿将山色供生佛,修到梅花伴醉翁”,下山告别的那一刻,我把一束火红的火棘果供在阶前。
而秋天,只是把画卷盈盈铺开,以千山万水为背景,等秋风来信,任时令调色,给草木描眉上妆……
情深意切的话语不明说,守着最后一场繁华,就为等我们经过,而后便心无旁骛地大肆渲染,醉成一幅色彩浓郁的油画,待到秋意最浓的那一刻,万物一一退场。
而我们仅仅只是途径它的一笔,不带任何颜色,以自在独行的方式,去见证它的美好。擦肩而过之后,携一盏秋声,挽半袖秋韵,落一身秋叶。
然后,在一个冷寂的夜晚,于一张白纸上,写下我对秋天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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