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季酷夏。
路两旁的大树恹恹的,树叶被太阳烤得微卷,嫩绿不再,暗沉沉的让人生不出些许喜意。树下的杂草,无精打采地垂落,可怜巴巴地伸展着细弱的身姿,像是向路人讨着水喝。树荫下躺着一条大狗,“哼哧哼哧”地喘着,舌头吐得老长。
整个地面恍惚间好像在腾起一阵阵炙热的白气。
表姐踏着盛夏从深圳回来,几番寒暄下来,她便提出要去看望一下爷爷奶奶。每次外出的她回来,我便成功晋级为她的摩托车司机,载着她,去各种她要去的地方。
车子几番打转,转向一个个故意考验我车技一般的弯道,一路倒也平稳。
熄火,下车。
入眼便是现已不多见的瓦房,屋顶上的杂草丛生,不时有几声不知名的虫鸣声传来,显得十分安静,心底的烦闷也散了些。
“爷爷——奶奶——爷爷——”
绕过一处小小的养鸡场,似乎被惊扰般,一群鸡撒腿躲得老远。石上的浅灰色的小猫反倒睡得安详。
呼喊了几声,屋里传来几声微弱的应答声。我们拎了几袋水果便迈了进去。
“爷爷奶奶!”我俩齐声打着招呼。
“诶,呃……来啦?”奶奶迎了出来,身后坐着的爷爷也撑起椅子把手,颤颤巍巍地想站起来,我连忙扶住又往下压,“爷爷,您就坐着吧,别起来了。”
爷爷也没坚持,坐好后紧紧握着我的手,而后迟疑地笑着,努力眨着眼似乎要把我看清楚。迟疑着缓缓开口:“你……你……”
“爷爷,我是阿纯。”我无奈的开口。
“哦,阿坤?哪……你……”爷爷微微咧开嘴,迟钝了好久才回应。
“不是,我是阿纯,纯!”
“坤?啊坤……啊?”
“诶呀,她是燕的小女儿纯哪!”奶奶在旁边大声的说着。
“哦,纯……”爷爷浑浊的眼睛微愣着,陌生地望向表姐。
几个人一坐下,小小的土胚房似乎已经满了。
趁他们在聊天,我再次打量着这小小的屋子,:桌上放着碗碟,用纱布胡乱的盖着,地上也随意堆着些水壶、锅什么的,一张木质沙发也堆满了不知名的东西,屋顶上开了两个天窗,屋里亮堂堂。
一只吊扇在头顶上,不徐不缓地转着,似乎沉淀在岁月里迟疑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这瓦房反倒比空调房还凉快些,时间仿佛随着“嘎吱”声慢了下来。
随着这声音陷入了回忆,似乎小时候来奶奶家,几年前来,半年前来,而现在……好像什么都不曾改变,与记忆里的印象重叠,毫无差别。
与爷爷奶奶的寒暄也不多,一般一句话要重复两三遍,也是,两个八十多岁的老人。
“阿纯生了几个了啊?”爷爷语速十分缓慢,笑的时候整个脸都皱巴着。
“……爷爷,我还在读书。”
“哦……那是你姐。阿芳,你那两个男娃还好吧?”
“爷爷,”表姐也有些无奈,“那是阿琴的,我还没生男孩子呢。”
“哦,你现在做什么?”
“在深圳,做手机。”
“手机是什么?”
“…………”
坐了几个小时,准备辞行了,奶奶送我们出来。我再次握了握爷爷的手,他还是木木地笑着。
“嗨,看着心里头都难受。”表姐感叹了一声,一路无言。
回到家,妈妈微眯着眼浅浅的坐在椅子上打瞌睡。
“嘿,老妈,你咋又睡上了?”我解下帽子,站在妈妈旁边吹着顶上的风扇。
“嗯……刚刚跟你姐她们视频,唉,都不回来,暑假结束你也要去读书,家里又只剩你爸和我了。”妈妈伸着懒腰打着呵欠,“天热,去喝水,我再眯会儿。”
端了杯水出来,妈妈已经浅眠着。
我安静的看着。
忽然,耳边传来了“嘎吱嘎吱”的声音,循声望去,是顶上的大风扇转出的,缓慢而又细微,似乎想隐藏进岁月里。
好熟悉的画面——
“嘎吱嘎吱”响着,看着,想着。
心忽然就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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