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致谢过去和现在的学生家长、学生和自己
应该感到庆幸的是,自从结束班主任生涯,单纯的教两个班的语文,我跟学生的关系得到了极大进步,至少现在两个班的100多名学生,没有特别讨厌我甚至排斥我的,即使是成绩排在最后的同学,也时常能因为作业进步或多考几分而得到我的小奖品。所以在过去的一年和将来的一年,我应该不用为学生因我的管教出事而担心。结合最近的新闻来看,已经算教师这个群体里的幸福人士了。
回望过去两年的班主任生涯,很多时候我是提心吊胆的,因为太怕学生出事。其实不止是因不满交卷群殴老师,也不止被叫家长奋而自杀,即使在学校里,我的学生也会不小心被翘起的地砖绊倒或者因骑车摔倒造成骨折,出去集体活动也是风险极大,这些,首当其冲的责任人就是班主任。好在幸运之神眷顾,我们顺利地组织了很多活动,去未来城集体拓展,去清风湖春游野餐,去济南的山东省博物馆看圆明园特展,在湿地公园爬高高的铁网。每年一次有学生骨折,家长也特别和气地谢我带孩子去医院,并且自己跑保险公司报销医疗费。即使也曾有学生当众对我说,再逼她跑操就跳楼,后来也相安无事地处理好了。总之,得益于家长的支持和学生的强大心理素质以及我的小心翼翼,总算是顺利地当了两年班主任。
相比那些不太幸运,一夜之间就成了新闻热点的同行,我觉得自己已然非常幸福。三年多了,我感受到作为师者的尊严,感受到学生的爱,也为自己曾经的一点点小成绩而骄傲。是的,与在北上广的同学们相比,我就是一个没什么追求的小老师,并且还将继续“没追求”下去。能够因为一堂好课而开心一上午,能为家长的一句平常的夸奖而高兴很久,能炫耀下学生写给我信,这就是我工作中幸福的源泉。至于工资待遇,既然进了这个行业,就不要指望太多,够吃够喝够穿衣够孝敬父母够买书,还能开的起一辆小破车,已满足。
老师之生活现状:由最近的几条热门新闻而想到的
其实这才是我写这些文字的初衷:被新闻刺激到了。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从事一个很容易“出名”的行业,那些不幸的同行,管教一下自己的学生,批评几句,男老师迎来劈头盖脸的群殴,女老师被女学生踹肚子导致流产,学生因为被叫家长自杀后老师要承担40%的责任。不知不觉,教师成了高危职业,先不说因为操劳动怒每年都有好几个得肿瘤的,连来上班都有被学生打的危险。当然,各行各业都会有危险,但人家那叫工伤,叫牺牲,叫烈士,而我们呢,出了这种事,要被骂,要被解聘,要赔偿。
常有人评论或者有家长上告,体罚学生的老师简直该怎样怎样,各种难听的话说都说不完。但不在这个行业的人不知道,现在的学生有多么难管。尤其是青春期叛逆的男生,怎么说都不听,傻大胆什么都敢干,屡教不改真的是把班主任气得够呛。都知道生气对身体不好,家长也会出来说自家的孩子如何不好管,可是,一个班四五十个学生,大科老师带两个班,小科老师带四五个班,难道就能很轻松地管好学生吗,难道就不用生气吗。当然,各路名师很多,社会评论就会说,看看人家,生气、管不好学生是因为你自己不行。我是不否认自己才疏学浅,面对有些问题会感到束手无策,但是我所工作的单位,都有极为优秀、极富经验、也是名师的同事,他们也是会生气的,也不是总能四两拨千斤的。时代在进步,孩子们受网络的影响变得越来越个性,又受到家长和社会的无穷保护,真是越来越难管。但是老师们是不敢打不敢骂的,真出了事动手的老师可倒了大霉,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可是不管行吗,当然不行。任何一个有责任心的老师都不会看着学生误入歧途却无动于衷,这是职责所在。况且单位有各种考核机制,谁也不愿意自己带的班落在后面。在这样尴尬的处境下,我这种没啥本事的小青年,不敢指望能做出啥大成就,平安无事、成绩还行,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教育是需要用爱来浇灌的工作,经历些让人心寒的事,谁还敢殷切地教育学生呢,谁还敢恨铁不成钢地惩罚他一下呢。近些年来,提倡表扬教育,学生是要在鼓励和赞美中才能获得自信、才能成才的,体罚学生的老师都是因为自己无能。面对这样的结论,无能的我,只恨自己没有金刚钻却揽了瓷器活。一味的鼓励和表扬,能教育好孩子吗?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校有校纪,班有班约。违反了怎么办呢?在班里以后不敢批评学生了,学校也不敢惩罚了,家长觉得不好管,那剩下的,就是国家了。国家怎么管呢,国家自有他的管法,这时咱们可都说了不算了,再多网友也说了不算。咱可是法治社会。
追问:这是怎样的一份工作
近期,总有同学向我打听事业编的报名方法和考试的注意事项等。因为我是直接分到学校的免费师范生,并没有经验,只能询问去年考过来的同事。以去年为例,大部分是曾经在高中带过课的研究生,只有三个免师是应届毕业生。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比当年的高考血腥多了,考上就有工作,考不上就没饭碗。所以能来的这些,都是学历和能力双高的大“学霸”,并不存在高分低能之说。从现在考老师的现状来看,在一些发达地区甚至一般地区,这个职业的门槛越来越高,源头上控制住了不合格老师的诞生。至于偏远甚至贫困地区,也许师资力量没有那么好,重点示范学校或者高学历的很多不愿意去,但是,能克服艰苦条件去支教,已然是最大的奉献。他们每个月才拿多少钱,偏僻地区的老师连对象都不好找,能做到这样的人,实在也是不多。
之前看过周冲的热门文章——《我为什么离开体制》,其中用了大量笔墨描写自己所在的县镇,同事们是如何的在上班时间打麻将、不务正业、聊家长里短,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只能辞去教师这个职业转而自由写作。我很敬佩她的才华,但是她的个人经历真的不能代表全部。以我所在城市的学校、以及几百个在各个城市、各种学校奋战着的大学同学来看,老师们拼命工作是常态。尤其是山东这种高考大省,成绩是生命线,我几乎没见过哪个老师在办公室不务正业。本子、作业堆积如山,教材知识都在更新,即使是四十多岁的老教师也得仔细备课,将近五十眼都花了的则害怕自己教的班级赶不上,甚至比年轻老师还努力。有人可能会说,你才见识了几个人啊。我确实见识的不多,但我敢肯定,所谓的不务正业、对不起学生、胡乱体罚的绝对占极少数,大部分老师是兢兢业业,对得起国家给发的这份工资的。话说回来,若是说到工作不合格,难道只有教师行业有吗,别的行业就都是拼命三郎吗,我看不见得。
我没有刻意地粉饰这个职业,于我而言,只是一个适合自己、能糊口的工作而已,跟其他做公务员的、在公司的、创业的同学相比,没有任何区别。哦,等会儿,有点区别,他们都赚得比我多,所以我的衣服包包总是最便宜的。不过我也得到了他们没有的,比如跟学生在一起的单纯快乐,比如不用上班也能拿到工资的寒暑假,比如传说中的女老师好找对象(只是社会观点,我并没有感受到,也没有因此受到优待)。当然,也是传说中的铁饭碗(都成高危行业了,还谈什么铁饭碗)。所以仍然每年有很多人考,刚毕业的,从别的行业辞职的,前赴后继。我对打来电话的同学说,“你可想好了,我们这工作,又累又不赚钱的”。她笑着说:“当老师多好啊,有寒暑假。原来在银行都说赚了钱也没地方花”。既然她心意已决,我便热情地欢迎她加入吧。
当然,我也无意抱怨这样一个普通的工作,无论如何,我目前既不打算改行,也不嫌弃它的辛苦和清贫,即使并不是离了这工作不能活。但是,我们希望被这个和谐社会保护,让我们有起码的自尊。早些年看《不跪着教书》,光题目就触动了我,要有最起码的教育信仰,不向奴性低头,不向权贵低头,不向某些教育制度低头。但是,当负面评价越来越多,在疲于管教学生和各种考核机制的夹缝中生存的我们,希望社会能给我们“不跪着”的资本和胆识,希望法律能注意到我们最基层的呼告:同样也是为人子女、为人父母,难道我们不值得被尊重、被体谅吗?
(画外音:刚刚北大深圳研究生院毕业不久、现在在北京某律所工作的师姐,特意打电话嘱咐我,无论什么情况,千万别打学生,千万别批评心理承受能力不好的学生,一旦出了问题,谁都救不了我,法律不会倾向我,学校要承担连带责任也当不了庇护伞。到那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自己可就遭罪了。我笑嘻嘻地回答,不会的,我自己会保护好自己。顿时觉得好笑,怎么弄得自己可怜兮兮的呢,这种感觉可真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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