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南礼城,一场轰动全城的绅士大赛将在一月后如期举行。绅士大赛闻名遐迩历史悠久,任何一个上层人都想来这儿一较高下,以突显自己是多么地绅士。
南礼城因是南方最注重礼仪的城市而得名,城市里人人都对礼仪略知一二。父母从小就教育子女识礼知书,识礼在前知书在后。城市里最受人尊敬的人便是在绅士大赛脱颖而出的绅士。一个人如若在绅士大赛上得了名气,幸运女神便会青睐眷顾,今后就有多条道路可以选择。比如选择做一名收入不菲的礼仪师。这个城市虽是礼仪盛行,但能做到对各方各面都精通的人却不多。城里的贵族会请最贵的礼仪师对自己的子女进行教导,只要卓有成效,为此花再多钱也不会犹豫。再比如从政。从政是大多数绅士想要子女走的一条路,只有这条路是让家族振兴和更进一步的正途。南礼城平民之中流传着一句话,“想要成为一个贵族家庭,那就去从政吧。”
不过可惜的是,报名大赛的条件极为苛刻,里面也充斥着名利的勾结,几乎也只有拥有殷实家底和极高地位的人才有资格。绅士大赛的参赛券叫绅票,观礼券叫士票。对于普通人来说,士票就已经难以获得,更别说绅票了。绅票对于一个上层人家庭来说都一票难求。绅士大赛虽然对于绅票和士票的发放把控极为严格,奇怪的是,它并不禁止人们相互转让,连用以参赛的绅票都是。所以绅票和士票有时会以明码标价转让,但绅票仍然有价无市。所以一个普通人想要混进这个上等人的游戏,除了有个好心的绅士将他的机会让给你,否则一切都只是妄想。虽然这种情况被允许,但自从大赛创办以来绝无仅有。谁会把这样一个展露自己的绝佳机会让给别人呢?父子之间尚有可能在大赛上争得火花四溅(当然是以极为绅士的方式)。而且即便获得了一个参赛的资格,如果对于绅士的礼仪掌握不够透彻熟练,也只能去大赛上露个脸当炮灰。
南礼城中心地区的一栋豪华别墅内,老态龙钟的林家家主林业坐在客厅华贵的沙发座椅上,他面前站着在同辈中出类拔萃的孙子林尔德。林尔德从小就对礼仪展露浓厚的兴趣,而不是像其他小孩一样把学礼当作任务去完成。林业甚为欣慰,对他大加培养,林尔德也不负众望,成了同辈之中的佼佼者。
林业留了很长的胡子,业已花白。他对林尔德说:“这次的绅士大赛,我们林家争取到了两张绅票,不枉我煞费苦心,动用了各个渠道的关系。”
“爷爷,把关参赛资格的王京北王管事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您是怎么做到的?”
“阿德,人都有弱点。如果用金钱和美色诱惑不了,就要转变想法,试图去抓住他的一些把柄。而我呢,通过一些方式,恰巧知道了一个足以毁掉他的秘密。”
林尔德大概猜到这个秘密是什么,但是没有过问细节,他从小就对这个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爷爷充满了敬佩。
林业说:“这届绅士大赛。我不会再让你的老爹叔伯们浪费机会了。爷爷把让家族壮大的重任交给你。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另一张绅票,我想送给你一个室友去参赛。不过我在犹豫,到底是给你那个叫师书的室友,还是叫魏南里的室友。我考察这两人已经很久了”
林尔德很叹服爷爷的魄力,这种无偿赠送绅票的行为被人听了去,一定会被人为是脑子不正常,要不也会被认为无偿赠与的是在外多年的私生子。林尔德知道,很多人即便拿到了绅票也只能浪费机会,比如自己的父亲。与其这样,不如去投资一个更有机会夺冠的年轻人,至少可以增加夺冠几率。至于把绅票拿去卖钱,林家根本不缺钱。为了增加夺冠筹码,他们还是绅士大赛的赞助者。
不过林尔德有个疑惑,室友师书家庭条件虽然不及自己,但在礼仪上下的功夫不比自己少,而且同样富有一些天赋。他在绅士大赛上搏一搏倒是有点希望。但是室友魏南里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平时看不出他对这方面的任何想法和行动。林尔德对他是怎么和自己进入同一所学校都尚有疑问,爷爷为什么想要把这么宝贵的机会给魏南里。
难道别有隐情?
二
南礼城名绅子女聚集的南礼大学内。
林尔德和室友师书、肖尹正兴致盎然地谈论着这次绅士大赛。谈话间,林尔德知道了这两个室友的家族都不出意料都没能为他们争取到一张绅票。林尔德知道肖尹不喜张扬,对此并没有太多遗憾。但师书对这次机会极其渴望,所以尽管他强颜欢笑,仍能看出他的颓败之感。
现在看来,只要林尔德在爷爷面前提一点建议,就能为师书争取到这个天降而来的机会。
不过,在他心里,他是不愿把这个机会给师书的。有两个原因,一个是他觉得师书不是会知恩图报的人,成就他只会让他变得趾高气昂,能给家族带来的利益微乎其微。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如爷爷所希望的那样,师书借着这次机会在绅士大赛一鸣惊人,而自己失利,那他在家族中还有地位吗?爷爷还会一如既往对自己充满信心吗?
林尔德想,只要自己能成功,那另一张绅票能不能发挥作用就无足轻重了。
他决定孤注一掷,把宝压在自己身上。他跟爷爷说了自己刻意有所隐藏的想法,让爷爷把这张绅票送给魏南里,爷爷沉思过后,答应了。
林尔德对师书说了这件事,反正他日后也要知道林家送了魏南里一张绅票。不过他只说这是他爷爷的想法,对自己那个也许起了决定作用的电话只字未提。师书本就失望,这次这个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机会又在眼前流失,让他心痛不已。他很生气,因此在绅士大赛前的日子都没不见踪迹。
卫南礼在学校一直以魏南里为名。连室友都不知他真名。他是寝室四人中最普通的人,其他三人对他的情况一无所知。但卫南礼并没有在寝室中有过惊人之举,室友从他朴素的衣着中不难看出,他家境一般,为人低调。所以都没有对他的家世刨根问底。
卫南礼巧妙周旋于三人之中,经常插科打诨,在寝室氛围偶尔紧张时做做和事佬。所以,虽然卫南礼家境最差,却有三个本来性格迥异的人和平相处,也因此赢得了三人的信服。虽然,一个绅士的信服并非是一件多么可靠的事。
林尔德找到在南礼城最大的医药大厦打工的卫南礼,郑重其事地跟他说了这件事。他本以为卫南礼会大喜过望,至少也会有些震惊吧。
谁知卫南礼很平静地拒绝了。
“南里,这可是一个在众人面前展示自己的绝佳机会。一旦俘获评委的心,以后功成名就都是手到擒来。”
卫南礼平凡的脸上笑容可掬。“和一群绅士比绅士,你觉得我的赢面大吗?我还是不要浪费这么宝贵的机会了,师书比我要合适得多。”
“南里,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为你请最贵的礼仪师对你进行培训,你只需要对自己充满信心,拿着绅票去参赛就好了!”
卫南礼摇了摇头说:“人真的很难对一件从未上心的事充满信心,我志不在此,你还是别劝我了。”
林尔德不死心地说:“这些天你好好想想,想通了来找我,票我为你留着。”
卫南礼拍了拍林尔德的肩膀。“谢谢你来看我!”说完后卫南礼转身走进了医药大厦。
林尔德看着卫南礼的背影,有点挫败感。脸色阴沉,叹了一口气,拂了拂肩膀上卫南礼刚刚拍的地方,好像有一些灰粘在了上面。
三
卫南礼大抵能猜到林尔德的心思,但对此好像习以为常,从不因为这些小心思对这些绅士室友心存芥蒂。
让他头疼的是,他今晚要去参加一个推托不了的晚宴。这座医药大厦的主人徐帝乙已经邀请他多次,他几乎把能想到用来拒绝的理由都用遍了。
这次只好去去这个曾给他带来了永久痛苦的上层宴会。
晚宴设在绅士大商们常常聚会的锦申大楼。卫南礼在宴会开始前半个小时就到了,但他在大楼下一个人游荡了很久,故意晚了一刻钟再去。他本意是想等宴会开始之后,他再进去,给他的老板徐帝乙报个到然后找机会抽身离开。
等他从侧门进去时,发现大家在热切交谈。
看到卫南礼进来,徐帝乙连忙起身把他招呼到正席,向大家介绍道:“来来来,各位,这就是我常跟你们提起的魏南里。我的医药大厦一年前盈利停驻不前略有亏损,和康药集团竞争相持不下的时候,正是这个还在象牙塔的小伙子给我献了几个良策,让我迅速扭转局面,在这场竞争中占据主动地位。南里,先坐,我们边吃边聊。”
卫南礼朝众人致歉说:“不好意思各位,我这是第一次来锦申大楼,楼太大,我转迷路了,又不太好意思问别人。”
大家都被这个耿直的理由逗笑了,有的对卫南礼印象良好,对他的失时一笑置之,有的则在暗暗嘲笑他没见过世面。
在徐帝乙的右手边,一个女孩轻轻地笑着,嘴里自言自语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我怎么看到你在楼下悠闲地转圈呢?”。
舞会开始了,卫南礼终于抽身出来,一个人到宽大的阳台上舒了口气。
“怎么不去跳舞呢?你不喜欢这种宴会吗?”一个清灵的嗓音出现在身后。
卫南礼转身看到刚刚坐在徐帝乙右边的女孩背着双手走过来,向他探头说:“你好,我叫苏墨灵,你可以叫我茉莉。”
“你好,茉莉小姐。我是不会跳这些交谊舞。”
“我看你既不是不认识路,也不是不会跳舞。”
卫南礼满脸疑惑。
“我听帝乙说,你经常和医药大厦的贵族小姐聊舞蹈,有时还教她们几个舞步。叫你舞蹈大师也不为过吧?很明显你不是不会跳。”苏墨灵看出来卫南礼对这些人有明显的抵触心理,只是被他深深地隐藏。
“我在他们中间显得不合时宜,”卫南礼微微鞠躬,对之前所说的谎表示歉意,“抱歉欺骗了这位不仅美丽还很聪明的小姐。”
苏墨灵走到护栏边把双手搭在上面,侧头对卫南礼说:“我懂这种感受。”她好像有些累了,不顾忌失礼地将身体也伏在栏杆上。“你会觉得我这样子很轻慢吗?”
卫南礼眨了眨眼说:“我会为你保密。”
苏墨灵被逗笑,安心地继续伏着。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
四
半个月以来,卫南礼经常和徐帝乙出席各种宴会,为了能多见几眼苏墨灵。他知道苏墨灵是徐帝乙的女朋友,所以尽管心中泛起情愫,但从没有一点越轨的举动或说轻佻的话。
徐帝乙年近三十,未到而立已卓有成就。他人脉极广,家世也很显赫。最重要的是,徐帝乙被认为是这一届绅士大赛夺冠最热门人选。他还为绅士大赛的举办赞助了数量庞大的室内烟花。这种新型的烟花将为大赛增色不少,也为徐帝乙增加了一块夺冠砝码。徐帝乙对年轻女子的吸引力可想而知。
徐帝乙和苏墨灵的确是极其般配的一对,卫南礼略带苦涩地想。
苏墨灵这些天有卫南礼的陪伴,轻松不少。她常常在宴会上保持着最完美的形象,让徐帝乙脸上有光。随后又在卫南礼面前如释重负。卫南礼心思周到,见识广博,也不像其他人对一些绅士间避谈的问题讳莫如深。
这些天,他们有机会就在舞厅旁的露天阳台随心地交谈。没有机会就相视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相同的是,卫南礼一如既往没有在宴会上跳过舞。
徐帝乙对于卫南礼和苏墨灵日渐紧密的关系视而不见,他其实很放心在不需要苏墨灵的时候把她交给卫南礼。他疲于应酬,又知道女性是需要人陪伴安慰的,只要不越轨,他对别的都可以放任不管。
“茉莉,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卫南礼犹豫很久,对苏墨灵说道。
苏墨灵很诧异,这些天偶尔有美丽的小姐对他表露兴趣,主动想和他跳舞,但都被他礼貌地拒绝了。对于他的“破例”,她很荣幸。虽然这些天她也没有和任何人跳舞。
两人一进舞厅就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卫南礼牵着苏墨灵的手朝对面的徐帝乙鞠了一躬,然后和她跳起了舞。卫南礼很小心,希望握手和搭腰的力度刚好,不至引起苏墨灵的反感。
卫南礼对舞蹈的确很在行,从小就接受训练的苏墨灵都自愧不如。
可是他不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吗?她对他充满了好奇。
宴会结束后,徐帝乙让卫南礼送苏墨灵回家,他说自己还有一个聚会要开到很晚,不想让苏墨灵熬夜。苏墨灵问他不需要女伴吗?他说有个朋友可以做他的女伴,随后他就离开了。
苏墨灵只好让卫南礼送她回家,虽然她担心徐帝乙,但交往一年对此见怪不怪。他们一直给彼此极大的空间,但苏墨灵全身心投入,徐帝乙则一直忙于交际。
卫南礼准备去停车场把车开来送苏墨灵回去,但苏墨灵说想去走走。
他们来到楼下的花园,花园很大,有着昏暗有情调的灯光。卫南礼很想借着优美的夜色对她表露心迹,但他克制住自己。他不会让她为难,连一丝困扰也不想给她增加,他知道此时,她在想另一个她该想的人。
“南里,帝乙为了这次绅士大赛真的花了很多心思,他天天都在应酬,为了他的梦想。你别看他外表光鲜,他其实挺辛苦的。”
“我理解。你也挺辛苦的。”卫南礼的确知道徐帝乙有他的苦处,但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梦而已。这些天他看得出来,徐帝乙对苏墨灵是多么忽视,苏墨灵总是强颜欢笑,所以他知道为什么在自己面前,她反而感到轻松,没有防备。
“我表现得那么明显吗?”苏墨灵笑着说。她很感激这些天卫南礼陪她,让她不必一直保持宴会上紧绷的状态。“给我说说你吧,我对你还不怎么了解呢。”
卫南礼一愣,他不知道她想知道什么。“我?一个正在上学的大学生而已,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全部。”
“也许我不仅演技不太好,眼神也不太好呢?”
“那我可以回答你的疑问,如果你不是脑子也不好的话。”
苏墨灵轻轻锤了卫南礼一下,收起笑容说:“那我不跟你开玩笑了,问你一个很正经的问题,如果你不方便回答我也不会怪你。”
卫南礼点点头。
“你叫魏南里,还是卫南礼?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卫南礼深吸一口气,决心不再隐瞒。“在你面前,这两个名字不会有任何意义,我还是我,你眼中的我。”
苏墨灵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这些天她看出来他虽然一切都很朴素,但很难将他仅仅看作一个普通人。他是卫南礼,解释了一切不合理。
她听父亲说过十多年前的卫家以及那时就很有名的卫南礼,一直想看看他是什么样子。
倒是不像那些讨厌的贵胄公子哥,苏墨灵心想。
他们继续散着步,忽然被一阵急促的喘息声打破宁静。卫南礼略显尴尬,想要带苏墨灵离开这里。但苏墨灵神色严肃,反倒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一男一女出现在两人面前,卫南礼甚至看到了女子裸露的上半身。
他们抬起头来,那个男人正是徐帝乙。
五
苏墨灵一言不发,僵硬地站在那里看着两人。徐帝乙让那个整理完衣服的“女伴”先走,苏墨灵没有拦着。
随后徐帝乙不紧不慢地整理衣着,举止优雅,的确很有绅士风度,完全不像一个被抓住偷情的人。
“我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苏墨灵语气生冷,但是泪如雨下。
“你知道我是为了这次大赛,我对她一点兴趣都没有。”徐帝乙为自己辩解到。卫南礼好像听出了一丝不耐烦。
“为了这次大赛你什么都做得出来吗?所以你和我在一起也是因为我的家庭?”
“当然不是啊,你可以感受到我对你的爱的,对吗?”
苏墨灵摇摇头。“有时候我感受得到,有时候我感受不到。我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你。”
“当然那个爱你的我是真正的我。”徐帝乙上前想要抱住苏墨灵,但苏墨灵用力挣脱了。
他想要再次抱住她,这时卫南礼上前挡在了苏墨灵面前。卫南礼的举动让徐帝乙火冒三丈,顾不得绅士礼仪,将他用力推开。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你们两个在这里干嘛?不会是约好了来捉奸吧?我让他送你回去,你们就跑到这个偷情的好地方来了吗?家里人太多不方便是吧?”
苏墨灵被徐帝乙这些恼羞成怒的话弄得寒心不已,没有急于解释,也不想解释。徐帝乙自知理亏,想要拉着苏墨灵离开这里,苏墨灵拼命挣扎着。卫南礼再次上前拉开了徐帝乙,他觉得徐帝乙没有资格对苏墨灵这么粗鲁。徐帝乙气急败坏,一拳打在卫南礼脸上,卫南礼被打倒在地,嘴角开裂。
他没有还手,虽然他很想教训徐帝乙。
徐帝乙朝地上的卫南礼说:“关你什么事?你以为我真的把你当朋友了吗?你这个卑贱的家伙,你只是我医药大厦的一个苦力而已,别以为我把你介绍给那些大人物你就得意忘形。现在我告诉你,你被解雇了。”
卫南礼不为所动。他的确靠徐帝乙付给他高昂的工资才能支付南礼大学昂贵的学费,但他并不觉得他是靠着施舍而活。他给徐帝乙带来的利润丰厚,这也是徐帝乙想要借带他参加这种高级宴会来留住他原因。如果他想靠施舍而活,他完全可以接受当初校长对他减免学费的提议。
徐帝乙咒骂着离开了,不再想要带走苏墨灵。苏墨灵边流泪边扶着卫南礼朝附近的座椅走去。
“你还好吗?”
“你还好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他们都忍着各自的疼痛关心对方,一个痛在心上。一个痛在脸上也痛在心里。卫南礼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欲言又止。苏墨灵说:“你不用安慰我。我没事,我想一个人待一会,你先走吧。”
卫南礼只好暂时离开。也许一个人待着能让她好好思考一下。卫南礼就在不远处就这么看着她,心疼不已。苏墨灵一直坐了两个小时,然后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一直在远处跟着的卫南礼,看她回到家放下心来。
他甩了甩脑袋,他此刻有些头昏,但是思维依然清晰。他掏出手机给林尔德打了个电话。
“阿德,我要参加绅士大赛。”
六
林尔德本来对于卫南礼破天荒接受去绅士大赛的邀请有些喜出望外,然而卫南礼接下来的举动让他又有些难以理解。他倒是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是他什么都没有做。这对一个即将要参加绅士大赛的人来说就显得离经叛道。
距离绅士大赛只有几天了,所有参赛者都在不厌其烦地重复他们即将在大赛第一轮表演的礼仪动作,对衣着服饰面面俱到,不放过任何一个细枝末节。如果有幸冲过第一轮,那么第二轮要进行的是演说比赛。他们同样煞费苦心。
众所周知,绅士们都会请文人为他们撰写一两段虚假的经历,以求更突显他们的绅士品格。这种文章或者演说,不必强求真实,但务必要使他们的特点完美彰显,无论他们有或没有。
卫南礼一如既往平淡无奇地上课下课,而且这些天不用再去医药大厦,也不必疲于应付那些贵族小姐和他们高傲的丈夫。
他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这节课是结构力学。老师富有激情,讲得飞眉色舞,唾沫横飞,无奈课程本身的趣味性实在太小,来上课的人本就不多,来了的大部分也在自己忙自己的。好在老师没有被影响到,依然对着一片后脑勺传授知识,时不时还把自己讲得笑起来。
卫南礼想起了一句有意思的话,“好看的皮囊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不知道这个老师面对这一群无趣的学生,会偶尔感到孤独吗?
有时候即使你的身边围绕再多人,你也会不由自主泛起这样的感觉,总觉得一个人其实好过有一群不太懂你的人为伴,你们彼此关心却不交心,想要聊天却不知谈起,怕尴尬所以急于应和,之后忽然沉默下来,还是避免不了气氛诡谲尴尬。
卫南礼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那里依然红肿,也许到比赛那天也好不了。选择参加绅士大赛,可能是卫南礼的一时置气,但他能忍受别人给自己脸上一拳,却忍受不了有个人被如此伤害。
万众瞩目的绅士大赛终于开赛了。举办地点依然在城南最豪华的可容纳数千人的大教堂。
这天清晨,肖尹开车载着卫南礼去比赛,林尔德自己开着车行驶在他们前面。卫南礼在车上,犹豫着要不要跟苏墨灵说一声自己要参加绅士大赛这个消息。
自从那晚,他们已经有很多天没有联系了。他不知道她现在从那件事情中缓过来没有。他还是给苏墨灵发了个短信:我今天要去参加绅士大赛。过了一会儿苏墨灵回短信道:待会期待你的表现,我会给你一个惊喜。
卫南礼把手机收起来,不知道苏墨灵说的惊喜是什么。
这时,和林尔德并行的一辆奥迪车忽然猛转方向盘撞向林尔德,林尔德猛踩油门,甩开了这辆奥迪。但是跟在后面的肖尹,因为刹车不及时,撞上了这辆没有撞到林尔德而加塞在两车中间的奥迪。在即将要撞上的时候,肖尹急忙向右转动方向盘希望躲避,但车的左前部还是撞了上去,肖尹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向方向盘,挡风玻璃尽碎,肖尹撞得浑身是血。坐在副驾驶的卫南礼头也被撞破,但还很清醒,他赶紧下车把肖尹抱下来,拖到一旁。
奥迪车强行加塞导致追尾后逃逸。林尔德停车赶了过来。卫南礼和林尔德一起把肖尹抬到林尔德的车前,林尔德却停下不动了。
“南里,医院和教堂的方向是相反的。”林尔德为难地说。卫南礼心急如焚,没有一下子领悟林尔德的言下之意。“这样我们就赶不上比赛了!”
听到这话,卫南礼才明白过来,怒不可遏,他抓住林尔德的衣领,“人命关天,你现在说这些?”他用力推开林尔德,一个人艰难地抱起肖尹转身去拦车。林尔德说了声对不起,转身上车离去。在车上他叫了一辆离这里最近的车去接肖尹,同时给许久不见的师书打了个电话。
南礼城中心医院手术室外,师书焦急地等待着手术室的消息。过了一会儿,护士推着肖尹从手术室出来,医生跟在后面。师书急忙上前询问情况,医生告诉他伤者情况已经稳定,待会应该就能醒来。
病房内,肖尹醒来后看到守在一旁的师书,忙问卫南礼情况怎么样。师书说:“南里把你送到手术室后,一直等到我来,我让他开我的车去比赛了。”
肖尹说:“他的伤怎么样?”
“简单包扎了一下,肯定会影响比赛形象,希望不会再影响比赛状态。”
肖尹接着问:“阿德呢?”
“他没来过。”
七
卫南礼赶到大教堂时,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但去比赛报到处报到的时间已过,别人拒绝再让他参赛。
卫南礼略微遗憾,叹了口气准备离开,忽然看到小时候常去他家的他口中的“王伯伯”走过来,对那人说了句什么,那人笑着同意了卫南礼进去比赛。卫南礼朝王伯感激地看了一眼,王伯点了点头。
卫南礼在选手区坐了下来,长舒一口气。徐帝乙和林尔德都看到了他,一个面色凝重,一个略有愧疚。
赛前的表演环节完毕,比赛正式开始。一个男主持人独自登台。
“优雅的绅士,美丽的小姐们大家好,一年一届的绅士大赛如期举行,感谢大家到场观赛。首先老调重弹介绍一下比赛流程,比赛分为两轮。第一轮选手们依次上台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某一方面礼仪进行表演,也可以选择跳一支舞,务必展现最完美的风采。评委会从选手衣着打扮,从上台到下台整个过程的举止形象以及表演内容等方面进行综合打分。评委可随时亮牌叫停,十个评委中三人亮牌选手须立即停止表演。不要感到羞愧,因为评委的眼光实在太过挑剔,他们将从五十人中选出十人进入第二轮。如果你赢得评委亲睐冲过第一轮,第二轮你需要做的就是,用你慷慨激昂的演讲去征服评委吧。”
“接下来,让我们特别感谢医药大厦徐帝乙花费巨资为我们大赛赞助了最新型的室内烟花,这种烟花将会为大赛带来最炫酷的效果。下面,让我们在绚烂的烟花下开始比赛吧!”
随着主持人话音落下,为大赛特地搭建的舞台前一排室内烟花被点燃,在室内开放,只有前排的观众闻到少量硝烟味,然后也马上消散。美中不足的是,有几个烟花没有反应。
主持人说:“看来有几个烟花同志比较怯场,我遗憾地宣布,它们出局了!下面比赛正式开始!”
主持人用幽默化解了尴尬,但台下的徐帝乙依然有些羞愤,这些烟花供应商一面说能为他省钱,一面说能保证质量,现在却让他在众人面前丢脸。
比赛有序进行,评委的确眼光毒辣,很多选手得分都很低,有几个更是被直接叫停。轮到林尔德表演时,观众中某处贵宾席的林业握紧拳头,眼中充满期待。林尔德表演完后,他放松下来,口中说着“不错,不错”。
卫南礼上台时,台下一片哗然。他们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上台比赛的人,额头上打着包扎,嘴角还有些红肿。有些贵族小姐认出他来,说“这不是那个在医药大厦卖药的小子吗?”
林尔德下台后坐在林业身边,林业对他说:“尔德,表现不错,应该能进入第二轮,待会好好表现。”
“我会的,爷爷。”
“现在先看看你这个室友的表现吧。他会让人大吃一惊的”
林尔德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对卫南礼的信心似乎比自己还大。但卫南礼的确让人大吃一惊,而且他背后的背景上显示的名字不是“魏南里”,而是“卫南礼”。有几个老绅士显然还记得这个消失多年的名字。
卫南礼在台上从容不迫地表演着,所有人包括评委都惊异于他对动作的熟练度,他的表演熟练流畅,信手拈来,没有一个人有信心比他在那些动作上做得更好,即便是精于此道的礼仪师都很难如此娴熟。
林尔德也被震惊,折服于这个对他来说忽然陌生的人。林业对他说:“他是很多年前没落的卫家的继承人。五岁时就展露了对礼仪方面的天赋,那时卫家还是城里数一数二的大家,所以他立即吸引了绅士圈的注意,成了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十岁时对礼仪的理解和把握就超乎常人。如果不是发生了变故,他也许会更加令人瞩目。”
林尔德试探地问:“发生了什么?”
“这件事是绅士圈的禁忌。当时有三个绅士在一次宴会后,借着酒劲想要轻薄卫南礼的母亲。他的父亲一气之下,拿起水果桌上的刀将他们捅死了,其中有一个是被八岁的卫南礼刺死的。后来他父亲在认罪书上说三个人都是他杀的,宴会上的其他绅士都口供一致,说卫南礼父亲一个人刺死了三个。后来他父亲被处死,母亲不久就患病去世,卫家开始家道中落,不见经传。”
八
中心医院病房内,师书给肖尹削了个水果,边削边说:“小尹,南里走之前说,他其实叫卫南礼,南礼城的南礼。”
肖尹隐约想起父亲曾经跟自己提起过这个没落的家族,也听说了卫南礼的盛名。但这个家族和这个名字都消失太久了,没有人再把它放在心里。他没想到卫南礼就是自己一起生活了几年的室友。
“变化太大了,虽然我小时候没有见过他,但谁也不会想到他现在竟然连我们的家境都不如,而且他低调得连我们这么近的人都没有发现。。”
“他的确消失太久了,谁也难以猜到魏南里就是卫南礼。不过,其实我觉得他很享受现在的状态,看得出来,自从发生那件事之后他就不爱与绅士打交道,如果我们不是他的室友,也许永远都成不了他的朋友。不瞒你说,我热衷交际和礼仪,但也就只和他在一起时比较舒心,没有压力没有戒心,不必担心他会害你。”
“是啊,也不用担心他在你出车祸之后还一走了之。”
师书知道肖尹对林尔德心里有了怨念。“小尹,我不想劝你什么,也不想为尔德说话。只不过说实话,当我面临这种情况的时候,我不知道我会不会犹豫,还是也会像他做出一样的举动。南里让我开始审视自己,你昏迷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以前热衷虚礼,觉得靠那可以成功,受人敬仰。但是我到底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我愿不愿意成为那样的人,身边围着的人也都戴着面具,虚伪、尔虞我诈。我跟尔德也不过半斤八两,但南里让我明白,再有钱再有权,都不如一个肯为你放弃名利的真心朋友来得有价值。”
“南里会大放异彩的。”
此刻,舞台上的卫南礼正在跳一支舞蹈,脚步优雅灵动,姿态华美。他表演了很多内容,竟然无一差错,让人赏心悦目。没有人会选择在比赛中表现过多的内容,他们害怕自己出一丁点错误,所以都只会选择自己最擅长的某一部分。但卫南礼反其道而行,竟完成地如此之好。
卫南礼从容不迫地表演着,他脑海中泛起被他深埋的记忆。他想起小时候父亲看他时自豪的神情,想起母亲绝美的容颜和慈爱的眼神,曾经完整快乐的家被一群自称绅士却内心丑恶的人彻底破坏。他想起父亲被处死后,母亲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不久后就生病去世,临死前那双空洞的眼睛会让他铭记一辈子。他知道,父亲死时,母亲心就已经死了。
他的眼角泛起泪光,但是马上克制住情绪。除了一个人,没有其他人注意到卫南礼的情绪变化。
她就是坐在评委席的苏墨灵,最年轻也是唯一的一位女评委。
第一轮的比赛过后进入了暂停计分阶段,舞台上在进行无关紧要的娱乐表演。评委们得以喘息,绅士小姐们对刚才的比赛津津乐道,热烈地交谈着,重点无疑是刚才让人惊艳不已的卫南礼。
苏墨灵找到卫南礼,他们来到教堂一处偏僻的侧门。
这里没有人来,所以很安静。
苏墨灵说:“怎么样,惊喜吗?虽然你也让我觉得很惊艳,但好在我有心理准备。”苏墨灵俏皮地对他竖起大拇指。
“没想到你就是绅士大赛唯一的女性评委,比我厉害多了。”
卫南礼看到苏墨灵这个样子,觉得她应该稍微好些了。
不过,就在徐帝乙表演过后,她还是为徐帝乙打了很高的分,她公正理智,而且她不忍心看他失望,尽管他就是为此才伤害她的。
他们没有说很多话。在苏墨灵面前,卫南礼总是寡言少语,他喜欢听她说话,也愿意用心体会她的想法。很多时候他们都很沉默,但是不会觉得气氛尴尬,就像多年的老友一样和谐,自然,相得益彰。
结果出来了。卫南礼由于受伤,在衣着和仪表上得分都比其他绅士低出不少,但在礼仪上生生拉了回来,并以第三名的成绩进入了第二轮。
林尔德第四,心满意得。徐帝乙第一,喜上眉梢。只要进入了第二轮,两人都有机会夺得前三甲。在演讲稿上,他们花了大心思,也花了大价钱。而卫南礼,既没有钱去请别人作文,也无意如此。抽签过后,卫南礼排在倒数第二个出场。徐帝乙林尔德先后上台,果然反响良好,徐帝乙久经沙场更胜一筹。
一个个选手极富激情地演讲着,终于轮到卫南礼上台了。
九
卫南礼大踏步走上舞台,毫无优雅可言,和他第一轮的姿态反差巨大。
虽然这一轮并不是比拼礼仪,但没有谁笨到以为这些就不再重要。观众们皱起眉头,其中不乏一些人对他暗自担心。只有台下的苏墨灵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他上台足足有一分钟没有开口说话,这与那些一上台到就口若悬河的绅士们的举动大相径庭。
随后他将如其他绅士般卷好的袖口缓慢的放了下来,脱掉廉价但整洁的外套,把它放在地上,随后静静地扫视观众。台下议论声微弱而克制,但尽管如此还是听得出一些观众的不耐烦。
他缓缓开口道:“问各位两个个问题,倘若让你在绅士大赛冠军和挽救一个朋友的生命之间二选其一,你会选择何者?倘若为了冠军,你需要背叛挚爱,你愿意吗?”
他一开口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在坐的绅士们,你们是世界上对礼仪技巧掌握最熟练的一群人,看待礼仪的眼光挑剔毒辣,对自己和他人都严格要求,在教育子女的礼仪上苦下心思,一丝不苟,片刻不怠。在这个方面,我对你们的确充满钦佩。”
“然而我却觉得你们之中有些人大错特错,错得离谱。你们注重礼仪无可厚非,但是你们避重就轻,忽视了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道德与操守。你们肤浅地认为,一个绅士只需要在穿着仪表和礼仪上苦下功夫就足够了,一个绅士只需要优雅和渊博就够了。你们绅士地待人接物,然而内心却心怀不轨。你们爱名利超过所有,为了它可以背叛最深爱的人,为了它可以不顾朋友的生死。你们扪心自问,是不是对身边的亲人朋友和爱人坦诚相待?你们藏起来的秘密是善意的谎言,还是丑陋得不堪入耳?”
“绅士们,你们之中的这些人,以礼仪之名,纵情声色,酗酒滥情,狼狈为奸。我承认每个人内心都有一些罪恶,这不是最可耻的。但是你们用礼仪去掩饰罪恶,带着绅士的名头,去做一个普通人都不会做的丑事。你们追求一生的东西,细看下来都只是名利,人们想要得到这些,本应是为了让家人朋友过得更好。你们却为此不惜放弃应该珍惜的应该用心呵护的东西。”
“绅士们,礼仪让人赏心悦目,但它并不是一切。最重要的是你们身边的亲人朋友。你们尽可以追求你们的梦想,可当你们每天追求的东西都不再是锦上添花,而掩盖了你们内心真正的善良,成了你们放纵内心险恶的借口,修养浮于表面,把信仰和理智抛诸脑后,把亲人朋友抛在一旁。那么在我看来,你们口中所谓的‘绅士’”,卫南礼顿了顿,抬起头再次扫视观众,然后说,“都是狗屁!”
随后他众人诧异的眼光中离场,偌大的舞台上,灯光的照耀下,他形单影只。他像一个和恶势力对抗的孤胆英雄,尽管衣着朴素寒酸,但心中秉持正义。
十
卫南礼提前离开教堂,他走出大门,随着烟花礼炮的轰鸣,这届绅士大赛冠军将会被宣布。
也许他一开始就不是冲着这个冠军而来,他讨厌“绅士”这个名头,或者说他觉得这些人都不配这个名头。八岁起,他就对人的虚伪和丑恶有了深刻的认识。
教堂里响起轰隆声,但那些声响不像整齐的礼炮声,也不像烟火冲天的声音,而是无规律的爆炸声。卫南礼心知,出事了。
教堂内,最后一个选手在观众的沉思中浑浑噩噩地完成了演讲,几乎没有人在听,听了卫南礼的一席话,这篇虚假的演讲不再能让他富有激情,他下台之后如释重负,不顾礼仪地吐了一口口水。
经过一段时间,主持人准备上台宣布冠军。工作人员将大量的室内烟花摆在教堂四周,准备点燃用来庆祝。正当主持人准备宣布时,提前引燃的室内烟花忽然发生了爆炸,爆炸引起了连锁反应,铺在地上的地毯被燃烧起来,用来迎宾的礼布也起了火。爆炸声让观众反应过来,开始骚动。人们开始往外拥挤逃跑,现场一片混乱。
苏墨灵被吓得不轻,下意识去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她看到徐帝乙拼命挤开人群往外冲去,自始至终没有回头望过一眼。他有些失望,曾经她想将自己的一生托付此人,到危机时刻,自己却从未在他脑海中出现过一刻。
但她发现自己想要寻找的,并不是徐帝乙。
慌乱之中,很多行动不太敏捷的老绅士被抛在了最后。甚至有人被挤倒在地。有些人慌不择路时好似想到了什么,回头去寻找自己的亲人,带他们一起逃离。
苏墨灵扶起一个倒在地上的老绅士,自己也差点被撞倒。她把老人扶到一边,让开了那条求生之路。怎么办?她和老人是不可能从这么多人中间挤出去的。
大火正在蔓延。忽然,她想起了刚刚和卫南礼一起说话时旁边的侧门。
卫南礼在教堂外看到一群人拥挤着朝大门涌出来,伴随着浓烟。
他在冲出来的人群中看到了徐帝乙,他冲过去问他发生了什么。徐帝乙焦急地说,那些室内烟花爆炸了,里面起了大火。
卫南礼问他,茉莉呢?
徐帝乙这才想起苏墨灵,情势危急之下,他早已忘了曾经说过海誓山盟的女人。
卫南礼没有时间责备他,也不指望他回头去救苏墨灵。
他看到密密麻麻的人从大门涌出,大部分的绅士在此时跑在了最前面,夺门而逃。正是这些人,在大火没有烧起来之前,对这个门里面趋之若鹜。
这是一群在此之前据说就算失了大火也不会丢失礼仪的绅士。真正的大火来临时,他们不仅忘了顾及礼仪,连人性也一起丢了。
这就是一群落难的绅士的样子吗?
卫南礼知道苏墨灵不可能从里面挤出来,他也难以从这里进去救她,怎么办?卫南礼想起了教堂那个偏僻的侧门,他赶紧绕道赶过去,发现侧门紧闭。
“该死。”他用力推门,但是门纹丝不动。
“茉莉,等我。”他深吸一口气,后退了多步,猛地向那扇门冲过去,然后抬起脚用尽全力一踹,门终于开了,巨大的冲击力把他整条右腿都震得麻木了,脚掌也肿了起来。
此刻他满身汗水,头上还带着伤,白衬衫沾满了灰尘,右腿因疼痛而一瘸一拐。
他以一种极其蹩脚的姿势冲了进去,如果有人从后面看过去,那样子也像极了一个落难的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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