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瑾才上大班，便有作业了。应其他少数家长的要求，作业还不少，我一直不解这其他家长是为什么有这样的要求，直到幼儿园“扫黑除恶”家长会，才晓得了：没作业孩子回家就知道玩儿有作业能拘着些，要念小学了该打打基础了，交了学费不就是学知识的嘛……理由云云。但，我还是不理解。
有一天，怀瑾的作业是写单韵母“a”“o”“e”，小楷本整整三页，看着她密密麻麻地写完了“a”后，小手开始晃悠发颤了，我便有些不忍，却又不便叫她不写了，灵机一动说“宝贝，要不你隔一个空格子写一个韵母吧！”
她猛地抬头，拿闪闪的眼睛望着我问：“为什么？”
我当然不好说这是偷工减料，还强词夺理：“这样也是一篇啊！”
她却要哭了：“不，老师说了要写一篇的！”
我头疼，也心疼。
还有一次，叫写数字“10”的分解，有多少种分解便写多少种分解，要求是不重样、按顺序，训练目的是让孩子体悟数字的有序分合。怀瑾首先就写了“5”加“5”组合，我说：“真棒，但是我们可以按顺序写吗？比如先分解出一个‘1’，‘10’还剩下几个呀？”
她掰着指头回答了我，也擦了先前的答案，重新写下了“1”加“9”，“2”加“8”，“3”加“7”……但是，写到“6”加“4”时，怀瑾不写了，我问怎么了，怀瑾怯怯地非常怀疑地望着我，“妈妈，老师说过不许重复的，不许写一样的，这个‘6’加‘4’前面写过了呀！”她指着刚刚写的“4”加“6”，如是说。
我只说顺序是不一样的，顺序不一样也就是分解的不一样。我实在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语和方式来与她说，才可以让她小小的脑子容易接受，便于理解。我想把对面逶迤的山峦介绍给她，而自己却迷失在了群峰的纵横交错和层峦叠嶂里；我想摘下一朵彩虹给她，而自己却堕入了天光云影和斑驳陆离里；我想把整个世界画成地图塞进她的兜里，以为这样就不会走错不会迷失了自己，可忘了自己也曾兜兜转转到了如今。
也许这就是教育的困局，教者努力想把自己经验式的知识道理自以为高明地，打着“一切为你好”的牌子传授给学生，殊不知，这些也许是超出他们年龄的，经验和理解的，可是我们又不能停下灌输的脚步。教者好心，教者也办了坏事儿。
这也让我想起了我的学生。清明有假，放三天，年级有规，留作业。收假回来便让课代表抱了作业来，浏览了大半，一口老血也卡在了喉头，上不来下不去，小半的学生空着一大片便交了上来，丝毫不惧我雷霆之怒。我抱起这一大摞本子回了教室，给学生们说了我的孩子写“aoe”的事情，并说：你们的小时候，也许也和我的女儿一样，对待作业一丝不苟，可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有了变化，问答题做成填空题，填空题便做忽略不计，选择题做成猜猜乐碰运气，老师不要求交的便是不做的，老师硬是要检查的也便硬着头皮做了些的……这是所谓的成长吗？希望“不忘初心”不仅仅是一句漂亮的应景话，想想小时候的你希望自己长成的模样，不要越走越是走样。那么，我们把作业补齐了吧，给你们时间，我们像小时候一样恭恭谨谨写一次作业吧！
两节晚自习，只听沙沙的写字声。可是不知道，他们真的明白了吗？他们知不知道，老师也是不愿意把气氛搞得这么僵的，就像每个假期不愿给你们作业一样，却又不得不这么做。就像北野武说的：虽然辛苦，但我还是会选择那种滚烫的人生。
我是成长的监督者，更应该是生命的呵护者，遥遥看着守着，温暖又严厉。有些信仰越走越深，有些却再也寻不着踪影。我希望我的学生们的信仰都属前者，走出成长的困局，走向更广阔生命，葳蕤生光，熠熠生辉，灼灼其华。而愿我，也能走出教育的困局，做一个能给学生带来感动，带去力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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