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长安昝规因丧母,又遭火,焚其家产。遂贫乏委地。儿女六人尽孩幼,规无计抚养。其妻谓规曰:“今日贫穷如此,相聚受饥寒,存活终无路也。我欲自卖身于人,求财以济君及我儿女,如何?”规曰:“我偶丧财产,今日穷厄失计,教尔如此,我实不忍。”妻再言曰:“若不如此,必尽饥冻死。”规方允之。
数日,有一老父及门,规延入。言及儿女饥冻,妻欲自卖之意。老父伤念良久。乃谓规曰:“我累世家实,信蓝田下。适闻人说君家妻意,今又见君言,我今欲买君妻,奉钱十万。”规与妻皆许之。老父翌日送钱十万,便挈规妻去。仍谓规曰:“或儿女思母之时,但携至山下访我,当令相见。”
经三载后,儿女皆死,又贫乏。规乃乞食于长安。忽一日,思老父言,因往蓝田下访之。俄见一野寺,门宇华丽,状若贵人之宅。守门者诘之,老父命规入。设食,兼出其妻,与规相见。其妻闻儿女皆死,大号泣,遂气绝。其老父惊,走入。且大怒,拟谋害规。规亦怯惧走出。回顾已失宅所,见其妻死于古冢前。其冢旁有穴,规乃自山下共发冢。见一老狐走出,乃知其妻为老狐所买耳。
长安城里的昝规十分不幸,母亲去世,又遭了火灾,家产付之一炬,就此穷得一无所有。六个儿女又都年幼,昝规没办法抚养孩子。他妻子对他说:“现在穷成这样,我们守在一起也是挨饿受冻,找不到活路。我想把自己卖给别人,换点钱以养你和儿女,如何?”昝规说:“我偶然丧失了家产,如今穷困,无计可施,但你这么做,我实在不忍心。”昝妻又说道:“如果不这么做,我们一定会全部死于饥寒。”昝规才答应了。
几天后,有一个老头上门,昝规请他进屋后,说到了儿女饥寒交迫,妻子想卖掉自己的意思,老头哀伤感叹了很久,才对昝规说:“我家住在蓝田县,世代殷富。正好听人说你家妻子的意思,今天又听到你亲口这么说,我现在想用十万钱买你的妻子。”昝规和妻子都同意了。第二天,老头就拿来十万钱,就带着昝妻走了。老头还说昝规说:“如果儿女想念他们的母亲,可带他们到蓝田山下找我,我会让他们见面。”
三年后,昝规儿女都死了,自己也再次陷入贫困,就在长安街上乞讨为生。忽然有一天,想起老头的话,于是就去蓝田山下找他。后来看见一座野庙,门庭屋宇都很华丽,象是贵人的住宅。守门人问明昝规来意,老头就让他进去了,并摆上饭食招待他,还让他妻子出来,和昝规见面。昝妻听到儿女都死了,大哭哀泣,气绝而死。老头大惊,走进了内室,而且十分生气,打算谋害昝规。
昝规害怕地跑出了屋子,回头一看,宅子已经不见,只见他妻子死在一座古坟前。坟旁还有个洞,昝规就从山下找了人来一起挖坟,只见一只老狐狸跑了出来,昝规才知道他的妻子是被一只狐狸买走了。
《昝规》亦出自《大唐奇事》,载于《太平广记》卷四百五十五,“狐”类。故事极短,情节也很简单,却深刻地反映了唐代贫困者的生活惨状,读来十分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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