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Jshiren -
上小学时,我被同学打了。
我只记得他最后把我推到了地上,其他的记不清了。我从始至终没有还手,因为我想的是,只要我不动手,道理永远站在我这边。
这时班主任进来了,看到教室中间的桌椅被推开一片,两个人摆在正中间。她说:“你们俩给我出来。”
班主任让我在办公室外等着,另一个先进去了。没两分钟他出来了,脸上挂着胜利的喜悦,而紧接着办公室就传来一声冷漠的呼喊,我放空地看了一会远方的蓝天,好像喊的是我的名字。
班主任让我把家长叫来。
我不知道于别人而言,听到老师请家长是什么感觉,我感觉那是我离癌症最近的一次。
我本以为的沟通交流与解释都被跳过了,我不得不直接跳到本次谈话的结尾,我说我没有动手。
班主任斜着眼睛看我,她右手握住的红笔和正在往下滑动的老花镜都停住了,仿佛连同这个世界一起,竭尽全力地表现出“不敢相信”。
“你听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吗?”
那是我第一次听别人说出我听不懂的内容,也是最后一次。并非我后来变得更加博学,而是突然就能理解这个世界,就像按下抽水马桶那样舒畅。
我当时不明白什么是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尝试去理解,我让自己重新坐回到教室的地板上,看着对方仇恨的眼神,前一秒钟他对我伸出巴掌,将我推到地上。
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就这样望着他的那双巴掌,仿佛正在生长出尖锐的爪牙。此时班主任开口了,我回过神来,还没来得及听她说什么,只见她嘴里也延展出一副獠牙,如同小红帽里的大灰狼。
我退出了办公室。
回家以后我绝口不提请家长的事,我问大人:“什么是一个巴掌拍不响呀?”
“小屁孩,今天的作业写完了吗?”大人回我。
“写完了,还没回来就写完了。”我总是这样令人放心,从小如此。
“哦,那就把明天的功课预习一下,不要老看电视。”大人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我这么说道。
原来我刚才在看电视吗,我这次认真地看了一会电视,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新闻,那些可恶的大人都变成了班主任的模样。
我把电视关了,最后看了一眼大人洗碗的背影,我把请家长这件心事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带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一个人去了学校,因此我有幸进行了人生第一次“逃课”——班主任让我留在她的办公室里反省。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老师在没课的时候,是会待在办公室里的,我原本以为我逃过的那节课,我会一个人待在这间办公室,那将是最美好的45分钟,或许是最美好的一天。
然而事与愿违,就在45分钟后的下课铃声响起,我选择了道歉。
我向那位同学道歉了,班主任也不再提起“一个巴掌拍不响”这句话,因为现在错误都是我一个人的。
我也是从那个时候明白的,在这个世界上,你只要不承认自己有错,哪怕你错了,也是没有关系的,只要你自己没有承认就好。
多么不可思议的结论。
我已经记不清这句话,后来在我的生活中又出现了多少次,但每一次想到它,对它的理解又多了几分。
只不过小时候的巴掌,可能真的指的是推我的那双巴掌,直到如今,这句话才更贴近成年人的定义。
上个月隔壁部门领导向我甩巴掌,我没有接,按道理说这个巴掌本来没有响,结果他直接去了董事长办公室。
他把在我脸上没有拍响的巴掌,拍到了董事长的桌上,这样巴掌就算是响了。
本以为清者自清,结果董事长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下次不要让领导举起巴掌。哇哦,我有这样不可思议的能力,操控他人。
出乎意料的是一个月后,我被取消了原定的升职加薪,理由是我让领导举起了巴掌。
我关闭了我手中所有的工作内容,长舒了一口气。
一个巴掌拍不响,多么无力反驳的一句话。
我是浇玫的诗人,脑子里有一万种奇思妙想,支撑我过平淡无奇的生活。代表作《影子》。
文 字 © / 浇玫的诗人
摄 影 © / 花 夢 有 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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