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草长莺飞三月天,烟雨蒙蒙间让人觉得断桥处的景比起往常多了几分婉转柔情。
雨丝缠绵扰人心绪,阿晚撑着伞不觉停下,有新鲜的泥土混青草的味道。这般天气她最是喜欢出来。茶馆说书人的声音传过来,听着又是一个波折的爱情故事。
凡人比妖要弱得多,一生不过区区百年。红尘烦扰,生老疾苦,转眼又是一捧黄土。但阿晚却是向往着凡尘种种。
族中长辈曾告诫过阿晚,应该一心修炼盼得早日飞升,一味贪往红尘会阻了机缘毁坏道行。成仙又能如何?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天地之大若能遇见那个可以相守一生的人,她宁愿永不成仙。
同为蛇妖,白娘娘与许官人的故事是她从小听到大的。初听时不懂却很喜欢,后来稍大一点她才明白自己原来是羡慕她的。
如今,再看这西湖,心中竟隐隐有了期盼。雨丝如绵,无声的落入湖面,晕起小小的涟漪。撑船的阿翁,一身蓑衣,口中悠悠哼着小调带着船客向远处驶离。
望着远处,阿晚一时间有些入神。
“姑娘”一声轻唤拉回了阿晚思绪。转过身,一位面容俊俏的白衣公子正站在面前,不由脸颊一红。
这白衣公子见阿晚看过来,便立刻躬身,行了一个不大标准的礼:“在下白晨,家住青石街,今年六百……今年十八尚未婚配。因为常在西湖边看见姑娘,心生爱慕,不知姑娘觉得在下如何,可愿嫁于在下为妻。”
阿晚脑子一懵,满脸疑惑“这凡间男女,初次见面是这样的?”
不待阿晚开口,白衣公子又从怀里拿了一块羊脂玉放在她的手中,“对了,这个是我的家传玉佩。今日,就交于姑娘手中,算作你我定情信物,明日我就上门提亲。”
“哎,……我还没答应呢……哎,回来呀……”
待到阿晚回过神来,那名为白晨的公子已经冒雨走远了。
“难道这就是话本里的一见钟情?”看着远去的背影,阿晚低声喃喃道:“虽然你看着长相不错,我……我也有点喜欢,可……可你知道我家住哪吗?”
贰
三日后,农历三月初八,宜嫁娶。
青石街上,十里红妆,人头攒动。阿晚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把自己给嫁了,不过,她却是真心喜欢白晨的,大红盖头下是一张俏生生的脸,紧张的握着手中的苹果。
轿子外,高头大马上,白晨同样紧张。抓着缰绳的手上,青筋凸起,朝着远处的阁楼望去。耳边响起那人的话“待到明日你成完亲,便离开这里。去你该去的地方,否则就别怪本师不留情面了。”
晚上,新房内白晨驱散了一众丫鬟婆子,看着坐在床边的阿晚,犹豫再三,终是没敢掀盖头。
踌躇良久后才听到:“阿晚,我有话想和你说。若是……若是你听完不愿意,这盖头我还没掀便不算你我成亲,我可以放你走的。”
“糟了,难道他发现我的身份了?”盖头下的阿晚紧咬嘴唇 ,满脸的紧张。
就听白晨继续道:“其实,……其实我打算待我成亲后便带着你归隐山林,只有……只有我们两个人的那种。”
想了想,又赶忙加了句,“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一点苦的,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最好的。阿晚,你愿意吗?”
“还好没发现”阿晚当即松了一口气道:“我常听人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既然选择了你,自然是愿意的。”
“真的吗?阿晚,你真的是这样想的?”白晨顿时眼睛一亮。
“你再不把盖头掀了,就不是真的了。”
“答应了,怎么能反悔。”白晨急道,赶忙掀了盖头,两人都是一愣,眼中具是惊艳。之后,红烛喜帐,一夜温存。
叁
时间总是无声飞逝,转眼已经是四十年后了。
青石山中,一座农家小院的上空炊烟阵阵,屋里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正在做饭。
院子外,柴门推开,只见一位满脸皱纹,胡子发白的老翁喊道:“老婆子,我回来了,我还买了你最爱吃的核桃酥。”
“知道了,你先去洗手,马上就可以吃饭了。”老妇人应了一句
饭桌上,两碗白米饭,三菜一汤。却都是肉食,“来,老头子,吃个鸡腿,我炖的很烂你放心吃。”
“谢谢老婆子,这是你爱吃的鸡蛋,你多吃点。”
这几年,白晨是越发的衰老,每每想到这阿晚心中就是一痛。凡人生命短暂,身体又极其脆弱,阿晚每天都在害怕哪天白晨就会离自己而去。
而白晨也是,这些年他早就习惯了阿晚的陪伴,每晚不握着她的手已经难以入眠。每天他都尽可能的多做事,不让阿晚劳累,只是为了让她多陪自己一些岁月。
“阿晚,以后家里的活你就别做了,我来就行。”
“不,还是我来吧。你身体不好,要多休息休息。”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阿晚还是那副老妇人的模样,而白晨也还是老翁模样,但是两人的牙齿已经掉光了。每每阿晚炖鸡,白晨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鸡肉喝着汤,馋的直瞪眼却不敢吃。
眼看着,两人相伴已经八十年了,阿晚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这凡人能活到八十的已数少数,更不要说白晨已经九十八岁了每日不但能上山担水,还顿顿吃的极多。
在联想这几年,每当她做的鸡,明明晚上还有,却在第二天就会莫名其妙的失踪。白晨还说是山间动物叼了去,当时她也没再意,想着反正两人吃不动叼走了便叼走了吧。如今,想来怕是另有原因了。
今晚,阿晚又炖了一只鸡,白晨照例只喝汤,只是眼睛却没有离开过桌上的鸡。看到这,阿晚心中暗暗发笑。故意道:“今日我有些累,这碗筷就由你洗吧,我先去睡了。”
白晨倒是满口答应,“好,一切有我,你放心去睡吧。”说着,亲自送她进屋,又给她掖好被角才出去。
屋外,白晨终于忍不住了。他本就是狐狸修得的人身,平身最爱吃的便是阿晚炖的鸡,当下,卷起袖子撕下一只鸡腿大口啃了起来,瞧着那架势一点都不像七老八十的人。
“好吃吗?”
声音从身后传来,白晨身子一震,僵硬着转过身便见到阿晚正笑眯眯的盯着自己。手中的鸡腿险些没拿住。
“阿晚,你不是睡了吗?怎么又起来了呀。。”白晨干笑道。
阿晚却不理会,一脸的严肃,“你到底是谁?我要听实话,否则……否则有你好看的。”
为难了许久,白晨知道阿晚的性子,当即放下鸡腿变回了当初初见时的模样。“我不是有意骗你的,当年我在西湖边修炼每日都能见到你,不知不觉中就爱上了你。所以,那日我才会上前与你搭话,我是真的喜欢你的。阿晚,你相信我,我不会害你的。”
见他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不时还抬头偷瞄自己。阿晚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一个转身也恢复了初见时的模样。
“你是……”
“嗯,我是。”
两人相视一笑,紧紧相拥。
古风沐沐作者 :百里,一名爱吃辣的南方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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