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扬了几场后,不知不觉间,天高旷起来,山凝重起来,风也凉起来。这个季节,北方的枣树,应该红了吧?
南方也有枣树,不多。南方枣树,很多是种在院子里的,很容易沦为景观植物,难得结出好吃的果子来,但江南人的四季饮馔里不能没有枣子。特别是男婚女嫁,用红枣作彩头,在纯朴的风俗习惯中被作为美好、吉祥、幸福的象征。
江南的食用枣,大多来自山东、河北、新疆等地。但物产丰富的苏州却是例外,虽然苏州不以产枣闻名,但东山、西山一带多植枣树,且品种繁多,也盛产枣子。其中以三山岛特产的马眼枣最为特别,与一般的白蒲枣相比,果粒大,果皮薄,水分多,更好吃,特别适宜生食。因枣子一头大一头小,两头尖的造型形似马眼,故取名马眼枣。
马眼枣是三山岛特产,已有千年以上栽植历史,相传为北宋时期押解到三山岛挖凿太湖石的北方囚犯充饥之物。食后枣核满山乱丢,自然发芽,遂逐渐在岛上生根,开花结果。目前岛上有有枣树林150亩,百年以上的古枣树有692棵。三山岛古称小蓬莱,得益于岛上良好的生态环境,吸收着这里的雨露精华的马眼枣一直以来都是宫廷贡品。民间视之为百果之王,枣中之皇,有“一日三颗枣,百岁不显老”之说。
白露前后,秋风飒飒,树上的枯黄叶子纷纷飘落。这时枣子树梢上结满了黄红色的枣,你拥我挤地争相从绿意盎然的枣叶间露出脸来,在微风中显出真身,伴着这清凉的秋风,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杜甫曾在《百忧集》中写道:“庭前八月梨枣熟,一日能上树千回。”可见枣子的鲜美,连大诗人都不能免俗。
我挑了中秋之后上三山岛,就是因为听说这会儿正是岛上名品马眼枣成熟的时候。
春去秋来,枣树吮吸雨露,迎接阳光;历经风霜,也饱受摧残。秋风恰似一杯酒,捧起,一饮而尽,秋天的醉意便写在了枣子的脸上。
从上岛的那一刻开始,目力所及之处就都是马眼枣。每个房子旁,总会有那么一棵或者数棵枣树,与房子一道,一起默默地守候着人们,守候着村子。
沿着草木还算葱茏的岛上小路,一路向前。天空是少见的澄澈和透碧,沿途的道路两旁、家家户户的院落里外,紫红翠绿相互辉映,在轻轻的秋风中摇曳着,尤其是靠近果林附近,地上散落着从树上掉下来的马眼枣。
高大的枣树褪去了夏的绿衣,穿上了黄中带红的五彩衣裳,露出了青色的、淡黄的、紫红的、半紫半黄的枣子来,压低了枝头,显出秋的实沉和深邃。有些不太高的树,甚至不用伸手,踮起脚尖张嘴就能吃到。
人还没来得及走到树下,就早已口舌生津了。我加快步伐,奔了上去,就像奔赴一场秋天的约会。
及至走到要采枣子的树下,我望着高大的枣树发了一小会儿呆,枣树这么高,枝叶这么细,挂着那么多沉甸甸的枣儿,真担心它会不会突然在某个夜晚或者清晨的秋风中不堪重负折了腰。然而,我这种担心纯属多余,热情的枣农架上竹梯,攀到了它的半腰上,一边搂着树干,一边摇摇晃晃地探前身子,采下几粒离他最近的枣子。我接着几粒颗尝一下,口感酥脆鲜甜,满是自然的味道。果农介绍说:今年天气干燥,古有“干枣湿栗”之说,所以今年的枣子格外清甜。
采枣子看似很简单,其实不那么容易,枣树枝浑身带刺,易脆断,不便攀摘。我学着果农的样子,爬上梯子,一个不注意就被枣树上的刺狠狠的扎一下,钻心的疼,我就被扎了好多下,可还是被那熟透的,红红的果实所吸引,不惜被刺,挑最好的采。虽采的不是很多,也很累,但吃到新鲜的马眼枣,更重要的是心情愉悦。
枣子是夏天才长大的,繁花似锦的春天,当桃花、梨花百花竞相开放,春色满园时,枣树却只有光秃秃的树枝,毫无生机,它不张扬,即使在暮春,长出全新的嫩叶,星星似的枣花散发的只有若有若无的清香。待到秋风一起,过了白露,随着日照越来越强,枣子由青变白,由白染黄,渐渐地又由黄泛红,没几天,树上已是斑斓一片,红一点的,半红的,全红的,在秋风中伴着枣叶的飒飒声轻轻摇曳,清新的空气中飘荡着枣子的淡淡清香。
长势好的枣树,一棵树上能产出100斤左右的枣子,丰收的喜讯充盈着整个小岛,也吸引了多方来客。果民们登梯爬树,采下了一筐筐沾满雨露的马眼枣,让登岛游客品尝到了这一时令佳品。
漫步在岛上的小巷里,一棵棵粗壮的枣树遍布房前屋后,碧绿的树叶间挂满了紫红的,半红的枣子,熟透的枣子红透了脸像喝醉了,绯红的脸颊,红的晕,由浅入深,泛着诱人的光泽,在秋风中摇摇晃晃,散逸出果香味。
小小的马眼枣“身体”里,蕴藏着满满的营养价值。刚采下来的马眼枣,那滋味实在无法形容,沁凉,嘣脆,清香,甘甜。其实,此时节,从枣树采下的枣子,不一定个个儿都变红,就是或多或少地带有青绿或黄绿色的马眼枣也是甜甜的了。
再往后的深秋要把枣子全采下来,除了卖出去的,剩下的泡成马眼枣酒或晒成红枣,今年再也吃不到脆生生的鲜枣了,甜甜的枣季就要结束了,我的心里依然恋恋的。
虽说在采马眼枣时边采边吃,已吃了个半饱,走时还是不忘跟教我爬梯采枣的枣农又买了十斤走。卖枣的中年汉子还热心跟我们推荐了他自己泡的马眼枣酒,据他说当地人每年枣上市都会泡上几坛,珍藏着喝上一年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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