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静静抚着琴音的键,眼帘认真的垂着。让键出的音带着他寻找过去埋藏的某处愉悦。他时不时自言自语小声说自己太愚钝,或者说不是这样,或者抿嘴摇头。房间里重复着他摸索的琴音。一天,两天。
窗外的花开的鲜艳。那些花香穿过窗口,随风掀开了窗帘,在他的背影与肩骨上滑过。等花香流过他纤长的指尖时,他恰巧为键出的音笑了笑。然后他迅速用自己的记录方式记了下来。重复奏起的时候,他着迷了这一段让自己接近内心所寻找的故事琴音。一次,两次,三次。
有时候,房间安静的连琴音也没有。他收手沉思着这琴键上一长排的每一个格子。他不想因为灵感的迟到而烦乱的演奏。而他的脑中却那么快的冒出很多问题。和玄很好,而和玄有时不好。单音很好,而单音有时不好。阶梯音很好,而显得单调。变调很好,而变得离谱。什么都好,而心心相印的琴音却懒得理睬此时的沉默。
他想遨游最美丽的地方,想跳跃到心中最广阔的地方,想时刻带着琴音别开生面,想偶然的琴音给他继续弹奏下去的理由和愉快。时间度过了绚丽的幻想桥,落叶的秋,花香的白昼,幽暗神秘的黑夜。可他依然安静的重复的寻找键上的未来。笔记本上的记录越来越多,他给每一段取上独特的名字。有些只是几个简单的音调组合,却也深受他的喜爱。他喜欢在新的寻求中放置这些独特的生命。起码,或许,他觉得它们能减少那些烦乱。至少他的重复可以证明他是多么需要它们的陪伴。
他象一颗卫星围绕着钢琴,一圈,二圈,三圈。而那些生命开始在他的引力潮汐中诞生。他带来白昼与黑夜,纠缠与结晶,浪漫与灰暗,冷淡与炙热,升腾与平行,缓慢与跳跃,昨天与明天,相印与隔离,快乐与哭泣。笔记更多了,有一个世界那么多。这个世界的中心永远是流淌的,在琴与心之间。在那之间,轨道的圆缩张的抖动出一个又一个独特的名字。而他又象一个报幕员,时常的提及这个世界里纷繁的生命。介绍它们,并为它们感动,或为它们找到新朋友,带他们去未来。而它们回报了他同样的旋律。他与它们一起映射到空气中,纸上,房间里每一处震荡的痕迹中。
当早上,或者夜晚少有的几次离开。他总是走到窗前,又惊喜不过的去打开房间的门。他看到自己世界里的那些生命仿佛来到了面前的风中,雨中,花瓣中,天空的云里,脚下的大地上,尘土里。飞鸟也是,昆虫也是。他习惯的闭上眼享受一下深呼吸带来的生理疲劳的清洗过程。在这少有的清醒中,忘记沉醉。他明白他那个世界的生命们还没有去往城市的高楼,车流,与人群中。每次在关上门之前,他要做最后一次最深的呼吸,在没把气吐出之前,他关闭房间的门。当他回头望向钢琴,才微微的吐出。然后缓步来到跟前,用指尖轻抚它,又自言自语的说出一些名字,就是那些他创造的独特名字,只到他对它们产生真实的情感,或自豪,或悲伤,或幽默,或者等等的情感。最后他才想去做些什么,为它们,为自己,为这世界。琴声总是突如其来的发生在吊钟的任意一个刻度上。
葬礼上送走了父母,眼泪中送走了情人,血腥中留下的伤仇,又或者为什么一开始要以相反的种种去迎娶出生,生活,美好。他发现这一切终于可以安放在一排琴键上,重复,或者改写,或者再次重温,或者模糊掉,或者虚幻的重生。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愿意再去那个脱节的现实世界。而他是为现实而演奏。他不期望格格不入的现实在给他更多灵感吗?或许他只想更细致一些的收集过去的点点滴滴。他并没有承认过去已经逝去。正如他所做,他可以用眼下的方式去做种种的过去。去为过去找到接替的生命。只是这种方式再也不是脚步,视野,触摸,温度。不是如他以往所听到的理由,陈述,吼叫,亲切。而他认为现在的方式,或许更加贴切一些。他知道心中的能量与往日一样,流到时间里一处又一处的世界。或许,他只是要更宽广,更自由,更纯净一些。所以他总是连啃面包的味道也想对应上一段音符。他也想谱写出一段如同酒精一样效果的东西来。他只是很少在夜里去描写魔鬼,因为他从小就不敢幻想魔鬼太过于的深入。但他记得在失去情人的时候,他努力的想把魔鬼召唤出来。他想借用魔鬼的恐吓去驱赶痛苦。那些时候的夜晚,琴键的魔音是疯狂的。他的笔记本中的确有几个魔鬼的存在。而他用胶贴封印了它们,因为那些痛苦已经度过。已经演变成各种不一样的思恋,祈求,渴望,萌生的希望之象。
或许,在以前人们都知道他喜欢的是已为人妇的爱丽丝。而现在人们不知道房间里的颓废者还拥有爱丽丝。人们以为他失去了父母的爱,因此人们也不知道那房间里的人还有关爱。人们以为他是懦弱的,但人们并不知道他在房间里发起复仇的钟点在何时。而他的世界里或许已经上演了千万次这样或那样的痛,伤感,爱意,感动,激昂。人们只能想到一个安静的颓废者锁在山坡上的房间里。他叫力思德。没有太多朋友,没有太多形象的衣衫,没有太多的金币,没有伟岸的身躯,没有老婆孩子,没有世界上该拥有和争取的很多物品,或者地盘。但路过的人,或者给予接济的几个少有的朋友,却总是停留过脚步,细致的倾听他的世界。而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的那个世界的生命已经飞去了现实。没有经过他的允许就轻易的打动人心。于是他的朋友开玩笑的责怪他的美妙让人忘记该去忙碌的工作。他幸运的时光,发生在了反锁的房间里。他这样说,有人会相信。而也有人怎么也不能相信。当从朋友那里获悉,自己的安静被别人冠以颓废的时候,他点点头说或许还有更多的分别。他希望自己更细致一些发现自己的世界,创造那样一个纯净微妙的世界。朋友想他去渲染现实中的更多人们。但如他所习惯的,他只想反锁在一个重生之地。他或许开始认定自己的能量不应该有太多的出口去耗费,不应该让自己的眼睛变得昏花,下体变得经常潮湿,温度变化到体表,脑子变得精明邪恶。这些被他总结成一句,他对朋友说不想自己被现实所掏空,榨干。他不想变成尸体,让自己内心的液体流淌到肉体表面。他只是想那些液体在心中荡漾,酝酿,成就自己的灵魂,成就一个又一个激动的世界,一个可以带来潮汐,可以吸引更多美妙的瓶子。他和小时候一样还相信有这样一种魔法的瓶子,能装下很多的美妙。比金币好,也可以随时变成金币所带来的效果。但它不会象金币那样带着空虚溜走。他想实在的去吸引彼此。他不认为指尖与琴键的接触是种空虚的交易。
力思德很想把握住自己。于是他不在意朋友告诉他钢琴师是一个多么尊贵的称谓。于是他也不在乎起点音是否够炫耀。因为他围绕着内心的故事把握着自己的音乐生命。他并不害怕演奏出现差错,他自信能把手指的差错演变成一个新的起点或者高潮。因为他所把握的内心故事需要融化掉差错。又或许借助差错演绎懊恼与挑战的成功。他的笔记本更加厚实了,有很多个世界那么大。而他的追求不过是安静。他对朋友说想在自己快死去的那一刻之前把钢琴搬去山顶。他的解释是那里很凋零。山顶,是这个城市最凋零的地方。也是可以俯视现实的一个最好入口。而这个入口,就象安静一样。他毕竟是来自现实的生命,他关注过去等于关注现实的昨天,今天,明天。他想把自己的世界通过山顶这个最特别的地方融入那个格格不入的大地上。他想这种方式或许才算他临死前对现实世界最热切的表白。他想自己世界里有那么多特别的生命与命名,让它们都通过安静的通道去向他曾生活过的现实世界,这是他认为最有意义的事情吧。假如他不是感觉到自己即将死去,他还将在那房间里去酝酿更丰富的灵魂。他想到这些的时候,胡闹般的交给朋友一封遗书。只是因为朋友们最近老是说到疯牛病,或者鼠疫等等各式的病症在城市里蔓延。他相信那些病毒细菌都张着小脚,或许很快就会爬上半山坡来,进入他密封不是很好的房间里,然后夺走自己的生命。他一直是个比较敏感的人,所以他最近咳嗽稍微厉害一些便想到人的生命有多么脆弱。他匆匆写好了遗书,表达了安静的愿望。而他所说的安静,却是让朋友们费解了一番。死人都是安静的,而活人在写遗书的时候说道自己想安静,或许就如他一样是想把自己的世界通过安静的山顶表白给过去生活过的现实世界。这是一个活人对现实的留恋与爱意。于是在一个格外晴朗的日子里,他硬拉着朋友陪自己去攀登山顶。他想做一些准备,为自己选个好的演奏地方。他坏笑着,很久都没有的,望着朋友们坏笑着说你们把我抬下去的时候还要背上大钢琴,实在是够累的。但愿你们不是还要流着眼泪,脚下一滑一滑的唱着哀悼曲。他们的笑声在山崖和空中飘荡,那下方的大地滋养的生命们在山顶宣说着离开的幽默,沉重,或者只是一个短促的不能在短的瞬间分别。安静,从喧闹到安静。力思德的内心带着一架安静的琴。
安静的琴所在城市群:武汉城市交流群01,群昵称:美感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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