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距离村委会还有一百米,赵立仁陡然加快步伐,最后几乎是小跑着进了村委会的会议室。
会议室没了往日嘈杂,反衬得格外晦暗。刺鼻的土烟味混合着汗臭和发霉的土腥味一股脑的冲进赵立仁的心肺。呛得赵立仁剧烈的咳嗽起来。
“立仁来了,找个地方坐吧。”
赵立仁听出是陈乡长的声音。他努力的压住咳嗽,用袖子揩了揩呛出来的眼泪,拧了把鼻涕,抬起头,终于看清了会议室里的形势。
赵立仁朝坐在主席台上的陈乡长点头示意,顺便看清了其他几个人。陈乡长坐在最里面,接着是一个穿深灰色中山装的中年人,皮质的黑色公文包平放在面前。两个公安紧挨着他坐着,三个人目光凌厉,表情严肃。再然后,赵立仁看到了楚怀峰。已经长成精壮的青年人了,穿着浅灰色的学生装,像五四青年一样留着寸头,眉宇间依稀能看到方娴的影子。
今天会议室坐得着实有些诡异。
赵四海没有被铐起来,但也没有如平时一样坐在主席台上。赵四海一个人坐在主席台前面的长条凳上。他的左右和后面的两排凳上一直空着。生产队和村党委的大小头目们挤在后面几排凳子上。
会议室俨然分成了三个方阵。前面的主席台、中间的赵四海、后面村里的大小头目们。每个方阵间隔着一米的距离,界线分明得刺眼。
赵立仁有些后悔,刚才在路上不应该磨蹭。如果早来一会儿,他一定把这帮躲事的驴球东西撵到前面来。现在倒好,会议室成了法庭,这架势仿佛要对赵四海进行审判一般。
赵四海双手交叉叠在胸前,手指夹着烟卷,不时送到嘴里嘬一口。吞吐的烟雾笼在他的头顶。赵四海眯着眼,腰板挺得笔直,微微扬起的头颅表达着最后的桀骜。
赵立仁看了一眼挤在后排的大小头目们,一个个驴球东西,躲得倒是干净。赵立仁在心里骂着。其实他也想坐过去,但是他不能。如果这时候自己也躲过去,以后在村里咋做人呢?
跟赵四海并排坐,赵立仁也不敢。上面的领导们难道看不见下面的状况吗?领导没有表示就是最大的表示。说明领导们是乐意看到并且支持这样的状况的。赵立仁确信今天的会百分百跟赵四海有关。如果连这都看不清,就是缺乏政治智慧的表现了。现在去跟赵四海并排坐着,就是对抗政府,对抗领导。屁股决定立场。坐在哪里太关键了!
赵立仁低头轻咳了几下,掩饰着自己的磨蹭,然后不情不愿的走向赵四海身后的长凳,隔着两个身位,在赵四海左后方稍远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是赵立仁情急之下想到的最佳位置。坐在这里即能看清赵四海的一举一动,也能接住陈乡长的目光,好有所表现。
赵立仁看看前面的赵四海,又扭头看看空荡荡的左右两侧,赵立仁忽然想,如果有个人这时候坐在赵四海的右后方,今天的“法庭”就完美了。赵四海就更像被押上来的反动派了。
这叫什么事嘛!赵立仁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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