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 藏 结
竹林深处
――仅此文献给那些曾在西藏抛洒热血的勇士们
(接上篇)
在冰冷的大渡河里,年轻的父亲让一同打捞物资的战友先上了岸,自己再去清理一下水流湍急的河道,看看水中有无落下的箱子……物资稀缺的年代,他不想放过任何一箱来之不易的食物或药品,多一箱食物或药品,就是战士们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生存下来的保障和希望;饥肠辘辘的父亲从阳光正午时下到河里,到现在天色已暗淡了下来,在这段流动着的百米水流中,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忙活了大半天,深秋中流动着的冰冷的水迅速的带走了他身体的热量;可为了让断粮一月有余的战士们能多一箱物资,延缓战场消耗及生存的时间,他在河水里重新又仔细的梳理了一遍;辗转地又摸到了一箱沉甸甸的物资,拼尽全力,把自己腰上系的安全绳套在了那箱军用物资上;他向岸边的人发出拽拉绳子的信号,可河岸上负责拉绳子的一组人,却没了响应,父亲喊了几声,却无济于事、哗哗啦啦的水流的声音淹没了他的声音,父亲守着那箱物资,手里攥着箱子上的绳索,被冰冷的河水不断的带走体内已不多的热量,他渐渐地在水中已失去了知觉,眼皮沉重的抬不起来,意识已越来越互模糊了,他似乎渐渐的进入了梦境……恍惚中也似乎听到了自己的战马在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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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处生还
多年后的一天,十多岁的我要父亲讲故事给我听;父亲讲述了这次危险的经历,他轻描淡写的讲到了自己第一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时的感受时,我睁大了眼睛,很疑惑的问着,先前被拉上岸的战士,怎么没告诉岸上的人,爸爸你还在水里呢?岸上的人怎么会忘记了是两个人一同在水中打捞物资的事儿呢?
原来,那个下午、上了岸的战士,被冻的瑟瑟发抖,两个负责在岸边上拽绳子的人,放下手中的活,离开了自己的岗位去帮忙了,并且没有告诉其他人来顶替自己;河里的父亲此时还在全力以赴、忘我的打捞呢,他在想岸上的也一定会像他一样,也盼望着水中不落下一箱珍贵的物资呢……
彼时岸上的人正在七手八脚的都在帮着已上岸的战士生火取暖,烧热水,献爱心呢,岸边负责拉绳子的俩个人、一时竟把还在河里忙于打捞的父亲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那位先被你打发上岸的战士,也没和大伙儿讲起你还在河里面吗?我说:
也许他体力不支,睡着了吧……父亲平静地说到……
惺惺相惜的伙伴
又有一次,童年的我,突然想起了父亲那场命悬一线的经历了,“爸爸:在河里边,已快失去意识的你;最后又是怎么上岸的呢”?
父亲沉思了片刻,突然换了一个话题问我:“丫头,你说人类最忠实的朋友是谁呢?”,他说,“嗯,是小狗吧”,我不假思索的回答说:“小狗算一个”爸爸笑着说
“那小狗是什么呢?”他又问,“动物呗”我说,我突然恍然大悟的说到;“哦!爸爸你是想说;动物是人类最忠实的朋友吧!”,父亲爽朗的笑道:“是啊!小脑袋瓜儿转的不慢嘛!”,“爸爸!莫非你是想告诉我,是你心爱的战马救了你吗?”嗯!“猜对了”父亲爽朗的笑了,爱怜的用食指轻轻地刮了刮我的小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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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打捞物资前,父亲已将他的那匹黄骠马牵到远处的草地,喂饱了,父亲担心自己下到河里,万一上来晚了,不能够及时地喂自己的马,使战马挨饿,影响战斗力,因此提前先喂饱!那段时间、即便在人断粮断炊的日子里,他也从未间断过对马儿的精心呵护,他用心饲养着战马,骑兵的马如同炮兵的炮弹、步兵手中的枪,汽车兵的方向盘般同等重要;要想战马精神饱满,机智灵活,战时如离弦之箭,达到人马合一的境界,前提就是要让吗马儿吃饱、吃好;没有了大豆玉米等精饲料的垫底儿,那就得青草管饱儿,父亲常常的在战斗的间隙,拉着自己的战马寻找那些能使马儿长膘的青草,尽管自己要靠野菜充饥,可开拔到这里的一队人马一已将方圆一里内的,能吃的植物搜寻的所剩无几了,即便是野菜,经常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对于他的这匹马,父亲从不怠慢,战马一顿儿也不能少吃,他期盼战争结束后,他的好伙伴能够活着走出草原,作为一名优秀的骑兵,他深知战马饱满的状态、健康的体魄,良好的脚力才是胜利的保障……在缺医少药,供给跟不上的战斗中,战马同人一样,同样不可预知未来,一样会受伤,一样会减员,
那个下午,喂饱了的马儿,被父亲牵着栓到了离河边不远的,森林边的一棵树上,父亲理着它脖子上的鬃毛,拍着他的脸,说到:“老黄啊、你要听话,等着我下到河里、去给咱捞好东西去,说不定还有给你们吃的黄豆和精饲料呢”!老黄,似乎听懂了父亲对它所讲的话似的,眨巴着黑黑的大眼睛,目送着父亲的背影离开了……
天逐渐黑了下来,父亲拴在树上的黄骠马开始焦躁起来了,也许是长时间没见到主人,也许是马通人性,预感到了什么似的;总之,他的战马绕着大树转了两三圈,就轻而易举的松开了打着活扣的缰绳,老黄在人群、马群中慢跑了一圈之后,直奔大渡河边,它腾起了前蹄儿,立起了身体就长嘶起来了,一边嘶鸣、一边狂躁的在河边来回的徘徊着跑了起来,在一声紧似一声的长嘶着,终于有战士认出了这是父亲的老黄,那个战士们因安抚不了狂躁的老黄,而想起了父亲,那人找了一圈也没有看到父亲的身影;此时岸边的两个人才蓦地得想起了大渡河中的父亲来……
大伙儿才一起涌向了河边,马拉着的定滑轮才将父亲与那个沉甸甸的木箱子一并拽了上来……
托拽的过程中,陷入昏迷的父亲已无法与岸上的托拽者配合,父亲的身体与皮肤与岸边重重的的摩擦着,本来在水中长时间泡软了的表皮,经过用力的摩擦后,很快被脱拽出了道道血印与伤痕,失去知觉的父亲,被托拽上岸后,伤口经风一吹、被疼醒了,与此同时他听到了老黄那熟悉的嘶鸣声、召唤声……
黄骠马看到父亲上了岸,低头在父亲的脸上,身上舔舐着,它温热的呼吸和暖暖舌头及熟悉的气息,唤醒了意识已游离于身外的父亲……就这样在一周多的昏迷中,在持续的高烧中,在马儿每天的嘶鸣声中,在没有一粒消炎药的日子里,接到上级命令的战士们出发了,在行军途中,父亲趴在马背上,虚弱过渡的身体,使他时常从老黄的背上掉了下来,这匹善解人意、通人性的马儿,就走的很慢很慢,有一次父亲又从马背上掉了下来,已落在队伍最后的黄骠马,望着走远了的马队,俯下头去舔舐者着父亲的耳朵,将父亲唤醒了,虚弱的父亲已无法自己爬上马背,可队伍已走远了;老黄抖擞了一下精神,打了个响鼻儿,围着父亲原地踱了两圈,选择了一个离父亲最近的低洼地带,侧身躺了下去,与父亲高低几乎一样,方向也一致的平行的躺着,父亲明白了它的意图,伸出手艰难的拽着马鞍,喘息着一点一点的移到了马背上,躺在地上的马儿~老黄、偏起脖子抬起头看了看父亲,似乎叮嘱他,扶好了呀主人,我可要起来了,你可一定要抓好我的马鞍子啊!随后这个忠实、善良的伙伴儿一用力,猛地一个滚翻,前腿跪着,后腿一蹬,四蹄着地的猛地站了起来,片刻过后,待它确认了虚弱的父亲已伏在自己的背上时,才又缓缓的出发了……
护卫师首长
战马老黄是一匹体格健壮的黄骠马,训练有素且经验丰富,都说老马识途,这一点儿在老黄身上体现的尤为的淋漓尽致,它原先是师首长的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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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深秋的一天,父亲他们的骑兵营在行军中,途经一条水流湍急、水深约两米多的大江时,他们的营部暂时停留在了岸边,等待师部首长们以及警卫连的战士们先行渡江,那天一位骑着黄马,左臂受了伤、目光炯炯有神的首长,由警卫员着马,从父亲的眼前走过,马上的首长僵硬的左臂弯曲成了90度,白色的绷带套在黄色的洗的发白的旧军装的脖子上,警卫员牵着首长的马走到江边准备趟着水渡江,这条江就是从西藏境内流过的那条著名的雅鲁藏布江;据说这两米多的水深,已是此段江河中水最浅的地方了,走到大河中央时,越来越深的河水,使警卫员的脚下逐渐失去了重心和平衡,一个趔趄险些使他栽进了江里、被水漂走,警卫员在水中一阵扑腾后本能的抱住了马头……首长的双腿已淹没在河水中,只有马背及首长的上半身在水面以上……马儿本是会游泳的,可首长的警卫员不会水,本来考虑到首长的安全,叫他牵马过河,反而弄巧成拙了……一前一后骑马过江的士兵,赶紧扔给他一条绳子,将惊魂未定、全身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直往下流水的警卫员,拽拉到了别人的马跟前,岸边等候过江的父亲与营指导员看到这一幕后,急忙一起跳下了马,跑到了江边,会游泳的他俩,跳进水中合力把那个警卫员,拖到了岸边上……
首长的黄骠马,冷不防经过警卫员一通抱头折腾后,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在江水中迷失了方向,本来要横着渡过江岸的它,竟驼着首长顺流而下了,营指导员示意父亲去牵那匹马引导它安全过江,父亲跳下水,游了过去,2米多的水深,脚踩不到底儿,他脚踩着水,垂直在水中游了过去,拍拍马的脸,安抚了它一下,拽着马脸上的缰绳,慢慢调整着方向,将受惊的马儿引导着到了江对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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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首长虽有惊无险,但着实也被惊着了,因这一路将在雅鲁藏布江的左右迂回前行,父亲就不由分说的被调去成为了师首长的警卫员了……
江河边上儿,点燃的篝火一堆又一堆的烤着过江时浸湿的行装,一路上的行军跋涉,出了大汗又遭冰水激吓的首长的马儿伤风感冒了,父亲给不时发抖的马身上盖了一床自己的棉被,马儿时不时的打着喷嚏,为了取暖他又从远处的林子里又砍回了一大捆柴火,把篝火拢得再旺一些,以便让老黄发发汗……
首长说黄骠马已跟了他六年了,今年已十岁有余了,“它的耐性及韧性都是非常不错的”,那晚在篝火旁,浓眉上扬的首长对老黄的喜爱之情已易于言表,首长自豪的说道:“我俩磨合得也不错,它认路认得很准,只要它经过的地方,走过一遍的路,放开了缰绳,再远,它也会原路返回的,从不会迷失方向,让它送信,回回出色完成,绝对是个好手啊”!首长用右手拍着它的背,不无自豪与感慨的说道,很显然他掩饰不住对老伙计黄骠马的喜爱程度……骑兵们都爱自己的坐骑,首长也不例外哦……
那一夜父亲几乎一夜未眠,为了尽快的让老黄的感冒好起来,他挖来了野葱,又从军医哪里讨来生姜,切了片,煮了一大盆浓浓的姜汤,
给首长端去了一碗,也给落水的警卫员送去了一碗……
那一夜,父亲分三次喂老黄喝下了姜汤,天亮时搭在老黄身上的那条棉被子已快能拧出水来了……
部队在这里修整了三天,老黄也渐渐恢复了体力……
这是青藏高原上 一处靠近峡谷地带的原野,雅鲁藏布江的急流从这里经过后,在远远的地方拐了个弯后,流进入了浅滩地带,平日里有零星的牧民在这里放牧,偶尔也有三五成群的马帮驼着布匹、茶叶,盐巴(大块的青盐)从这里经过,没有枪声响起时、这里也是一片宁静祥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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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下午,晴朗的天空,犹如大海般宁静,幽幽的蓝色、蓝的那样的美丽,使人浮想联翩,一朵朵的白云,漂浮在半天空,在微风的吹拂下,向前慢慢的移动着,幻化着不同的景致,父亲把老黄带到了一大片慢坡状倾斜着的开阔的草地上,待父亲把缰绳搭在马背上时,老黄撒着欢儿慢慢的跑了起来,年轻的父亲盘腿坐在草地上,欣赏着这匹病后初愈的黄骠马,奔跑中周身黄褐色的皮毛,从在微风中向后飘去,脖子后的鬃毛和长长的尾巴在风中摇曳着,厚厚的鬃毛如火焰般飘荡着,连同尾巴一样,从上至下渐渐变成了浅黄色,黄里透白的四蹄儿,如同踩着音符般在草地上轻轻的抬起放下,仿佛跳着马步舞一般,阳光穿过耳朵斜着照了过来,低头吃着草的老黄的两只耳朵似乎变成了橘粉色的透明状,好看的如同皮影戏上的人物……
老黄体格很矫健,仪态威武,跑起来异常潇洒,有种与生俱来的震慑力与正义感,父亲看着眼前的这匹,宛如昭陵六骏之一的骏马,怪不得首长这样喜欢它,爱惜它呢……
几个月后,父亲原来所在营部的领导做了部分调整,指导员升为了营长,营长提名要求父亲做他的指导员,与营部斡旋后,师首长一一不舍的放走了父亲;临行前父亲又喂了一次老黄,与它告别,父亲辞别首长后骑着马跑了一程,感觉身后有马蹄的声响,回头一看,老黄一路追随着跟来了,父亲跳下了马笑着抚摸着它的头,把绳子搭在它的背上,拍拍它,示意要它回去,老黄掉头慢慢跑了,父亲催马扬鞭继续奔去了,忽然间又听到了有节奏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回头一看,老黄竟在不远处一直跟着,父亲调转马头,走到老黄跟前,抓起它的缰绳,再次缠绕到它的马鞍上,这次父亲决定送它回去,半个多小时后,在归途中,父亲看到了师首长原先的警卫员,正骑着马,向他们这边跑来,首长也在不远处站着,父亲跳下马,手牵着老黄的缰绳,歉意的将缰绳递给了首长,首长接过绳子,拍了拍马背,又摸了摸马头,说老黄跟了我多年,你比我更了解它,它对你的感情比我更深,现在我将它送给你了……父亲推让不过,只好接过马的缰绳,行了个军礼,跨上马背,稍作停留后,飞奔而去了……
老黄是匹良种的黄骠马,素质之高,在军马中也堪称典范,在战斗中,更是英勇顽强,听父亲讲,有一次身重数弹,依然狂奔不止,直到为它卸下马鞍的那一刻,它才疲惫不堪痛苦的倒下去……
那后来的老黄呢?我问父亲,“老黄是匹血统纯正的黄骠马,”父亲说:“战争结束后,它曾头戴大红花、一度被嘉奖、荣获了功臣马的殊荣,每天还有小灶的待遇,老饲养员每天为它端来两只荷包蛋,一把挂面,作为犒劳,”
部队的军马场,为保证军马的优良品种,每年都要遴选青壮年的马匹繁殖后代,老黄正好符合选拔苛刻的每一项条件,父亲就依依不舍得把它送到军马场了,我想这大概也是老黄最好的归宿吧……
蒙古马
如果说父亲降伏的那匹身材高大,体型矫健的俄罗斯大洋马“千里雪”如风驰电掣,是速度的代名词,它快如闪电般如影行踪的天性,马儿们都无与伦比;那它天马行空般的本领、一日千里的能量,更是没有任何马匹能够替代;那么腿短、粗壮其貌不扬的蒙古马则是耐力的代名词,它有着极好的耐力与韧性,相传,当年成吉思汗就是骑着这种马,一路厮杀,开疆拓土,将元代的中国版图拓展到了欧洲罗马……
身为骑兵的父亲,与一匹匹外形不同、性格迥异的战马有着奇妙的渊缘,战马也与懂它们、深爱它们、理解它们的父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与未解之缘……
未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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