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清河
今天晚上,开车走在街上,突然之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路灯杆上挂满了红灯笼,树叶早已凋零的树枝上缠绕着绚丽的彩灯,建筑的外立面霓虹闪烁,整个街道的夜色被装点得绚丽多姿,美轮美奂……哦,这是年来了的节奏。
翻看了一下手机日历,可不是嘛,都腊月二十八了!再过两天,就该是辞旧迎新,全球华人翘首期盼的除夕之夜了啊!
或许是放假后的这几天一直围着孩子在转,根据她的日程安排我的日程,或许也是人到中年,我对过年没有没什么感觉,心里没有荡起丝毫的涟漪,面对随便吃什么都还增长的体重,真是希望吃点咸菜就稀饭。
我深刻反省,不期盼过年的心态是不健康的。不知不觉间,我的思绪飞回了童年,那时候我还是偏远农村的一个小屁孩,那时候物资还非常匮乏,过年能够买件新衣服,能够得几毛压岁钱,能够得到亲戚的小礼物,能够自由自在的玩儿,都是让我无限欣喜的期盼。
001 玩凌冰
那时候,全球气候还没有这么暖和。数九腊月时节,在我重庆北部一个小山村的老家,还有不少的天数温度会到达零度以下,也会不时的有白雪覆盖的日子。
每当到了这样的日子,对我而言却是跟过年一样开心。因为这时候,水田的表面会结一层薄薄的冰,我们当地人称之为凌冰。在缺少玩具的时候,玩凌冰是一个特别令人开心的游戏。
当田里结冰了,我就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器具(一根圆珠笔杆,几根稻草),开始我的游戏。我来到天边,一只脚站在田埂上,另外一只脚小心地往冰上踏上一脚,不厚的冰层便会裂开来。我慢慢蹲下来,用双手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块尽可能大的冰,轻轻把它立在田埂上,然后取出圆珠笔杆,用嘴巴衔住粗的一头,让细的一头贴在冰面上,不停地吹气。不一会儿,那儿的冰便变得越来越薄,直至融成一个小小的洞了。我用几根稻草穿过小洞,然后打个结,于是我就可以提着那块硕大的凌冰,大摇大摆地走在乡间的小路上了。那感觉,真不亚于得了“三好学生”奖状的那种兴奋;那步伐,自信而豪迈,用现在的话说应当属于“六亲不认”之列。
我把一块块的凌冰用稻草穿好,挂在树枝上。太阳升起,凌冰反射折射着太阳光,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那种壮丽与辉宏,我当时应该是觉得远胜过现在城里最绚丽的彩灯装饰的。
随着温度慢慢升高,凌冰随着水滴低落慢慢变小,直至化为乌有。第二天,又是新一轮的砸冰、穿绳、挂冰,乐此不疲。
002 穿新衣
童年对过年的期盼,有很大一部分在于对买新衣服的期盼。
我的印象中,我们家人的新衣服,一般都是买上布料,请当地的一个裁缝到家里来,经过量身,裁剪,缝纫,在用烧炭火的土熨斗熨烫制成。衣服的颜色不是青色就是蓝色,款式不是中山装就是国服,千篇一律,因此也没有给我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仔细回想起来,印象最深的当是一套西装和一件滑雪衫。
说起那身最时髦的西装,来得可不简单,那是我满十岁的时我六姑姑送的一块布料制成。这次过生日,也是我四十多岁人生过得最为正式的一次生日。虽然这块布料主色调是蓝色,但不是那么深,中间还有白色的暗条纹,显得那么别致,那么时尚。当裁缝把这块布料变成西装以后,我是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天天穿在身上。虽然西装里头露出来的是层峦叠嶂的各色衣服,我依然觉得那么有范儿。细算起来,这件衣服是我到目前为止的两套西服的第一套,意义非凡。另一套呢,当然是婚礼的时候穿过一次的那一套。
就是那年寒假,我去了县城,到父亲打工的建筑工地上玩耍。工地在农贸市场附近,这也是我后来到县城上高中的时候才发现其具体位置的。白天父亲上班的时候,就把我交给在县城居住的工友的儿子,一个比我大几岁的哥哥,让他领着我到处玩儿。晚上,我是一身污秽地回到了父亲的住处——尚未完工的在建楼房。每当我玩累了、吃饱了、睡着了之后,父亲就用清水把我的衣服洗干净,用工地二百瓦的点火灯给慢慢烤干。第二天醒来时,我就又可以穿上干干净净的衣服出去玩耍了,估计当年也没有给县城的市容市貌抹黑吧。
另一件衣服,应当是我的西装穿得不能再穿之后,我父亲带我上街买的。印象之所以深刻,原因有二:一是这是我第一件直接购买的成品衣服;二是这件衣服真的很经穿。
依稀记得那次我父亲带我上街,从琳琅满目的衣服中,父亲最终给我确定购买的是一件深蓝色的滑雪衫。什么是滑雪衫,估摸着好多人从未听说过吧?其实就是一种比较滑的面料,内填人造丝绵所制成的衣服,其保暖性能和现在的羽绒服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在买的时候,父亲一次又一次地否决了商贩提供的号型,最终买的是下摆可以到达脚面的一件,他的理由是:上长娃,长得快,可以多穿些时间。
谁知,我的生长速度好些年一直辜负着父亲的期望。到小学毕业的时候,我身高1米42;到初中毕业的时候,我1米56。那件可怜的滑雪衫,直到我把它穿得破烂不堪,到处露棉絮的时候,我的身高依然没有符合他的要求。本该是刚刚过屁股的款式,到不得不扔掉它的时候,依然还是到膝盖的那种款式。
不知道是不是童年受刺激了,虽然我现在知道横着长的速度惊人,但我每次买衣服的时候都只买刚刚好的,不搞提前量了。
003 烤红薯
想当年,虽然改革开放的春风已经吹拂了好些年,但可能由于大山的阻碍,在偏远的农村虽然得益于包产到户的好政策,基本解决了吃饱的问题,但吃好还是个问题。
对于我这样的一天不知疲倦到处奔跑的半大小子而言,肚里缺少油水,肚子就像个无底洞,总也填不饱一样。于是乎,想方设法弄吃的,既是需求,也是乐趣。找吃的趣事,曾经在一篇《童年记趣之靠山吃山》中有过描述,这里仅仅说一说冬天的时候吃烤红薯、烤土豆的事情。
那时候走亲戚跟现在聚在一起打麻将、扣手机完全不一样,那是聚在一起“摆龙门阵”。过年过节的时候,亲戚朋友吃完饭、喝完酒之后,火炉是唯一的去处。大家围着火炉坐着,里面烧着旺旺的柴火,映得每个人的脸上红彤彤的,亢奋而又喜庆,不停地分享着各家各户的事情。我可没有心思听他们说什么,琢磨的是怎么给整点夜宵。
把滚烫的炉灰刨开一个洞,扔进一两个红薯,然后再盖上。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时间,到一定时候在翻个面重新埋上。要不了多久功夫,再掏出来的时候,红薯便变成了一道美味。拍拍灰,剥开略微有点烤焦的皮儿,香甜软糯的烤红薯瓤儿就呈现在眼前,不一会儿就成了肚中物。多年以后,偶见路边有摆着大铁桶卖烤红薯的,心血来潮买上一个吃,可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
烤红薯味虽美,但久吃也会腻。饥饿让人智慧,红红的火炉为我“烹饪”出诸多的美味:烤土豆、烤胡豆、烤花生、炒玉米粒、炒红薯泡儿……整这些小颗粒的玩意儿,需要增加一个铁锹作为工具而已。甚至,我还偷偷地割下一节香肠,用竹签穿着烤熟了啃着吃,一口咬下去,满嘴冒油,真是不要太爽了。有时候我想,如果我成了野战部队的一员,我觉得具备超凡的野外生存能力,因为我总能利用各种各样的条件,制造出美味可口的食物。
后来,家里的火炉更新换代了,用上了烧煤炭的铁皮炉子,几乎没有什么炉灰,烤东西吃不是太方便了。但这也难不住我,我就把红薯或者土豆切成片,趁着湿气贴在炉子旁边铁皮上,不一会儿也能烤熟。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经常在满是铁锈的炉子铁皮上烤东西吃,我能长大成人,也算是个奇迹了!
004 压岁钱
小时候,父母总是教导我,小孩子拿钱没什么用,上学有他们给交学费,买必要的东西有他们给买,所以我们家从来也没有过年还要给小孩子钱的不良习俗。现在仔细想来,这冠冕堂皇的理由后面,隐藏着一个尴尬的真相:穷。虽然后来略微条件好一点,但我也是“逆来顺受”惯了,不给钱也不闹,不给压岁钱的“优良传统”也就这么保留下来了。
其实,压岁钱这个概念,是我九岁时到四姑姑家过了一次年才知道的,那基本上也算是正儿八经得的压岁钱。
那年年前,表哥表姐来走亲戚,邀请我去他们家过年,因为他们那儿可以看到火车。只是常听他们描述,从未见过火车的我也是欣然接受了邀请。当然,也是在父母的恩准之下,方才得以成行。
从我家翻过好几座大山,来到了四姑姑家。他们住在一个大型厂矿附近,靠卖豆腐和蔬菜过日子。记得那时候的青菜是两分钱一斤,豆腐好像是一毛多一斤,做两箱豆腐,一次可能能卖接近二十块钱。钱真的很值钱啊!
除夕那天,四姑父早早告诉表姐、表哥和我,晚上要“守岁”,还要发压岁钱,真是让人激动!一整天,我们仨就特别激动地等待那一时刻的到来。
终于到发压岁钱的时候了!四姑父把我们姐弟仨召集在一起,郑重地从当天腰间的皮包里数出两块钱,有一分的、两分的、五分的、一毛的,最大面值的是两毛的。然后,他告诉我们规则:他不让我们看见每次拿出钱的面值,让我们去猜,谁猜对了就归谁。顿时我们热情高涨,摩拳擦掌。一轮又一轮,有猜对了欣喜,有猜错的失落。最终,我得到了五毛八分的压岁钱,这是我人生中的第一笔“巨款”。我久久舍不得花掉,开学后想了又想才把这些钱换成了我最钟爱的小人书。
现在钱面值大了,孩子却不知道珍惜钱的来之不易了。记得前几年带孩子去丽江玩儿,她想喝水,我们就去到一个店里问绿茶多少钱一瓶,店家回答6元。我还没有谴责店家黑心呢,她却即刻说:啊,这么便宜。店家满脸堆笑,我是一脸黑线。
说完压岁钱,还有一件让我始终铭刻脑海的过年礼物,小姑姑送的一支钢笔。那是我小学即将毕业的那一年,照例我远远的去接回家的小姑姑,这次与众不同的是,她不是递给我的是一些小零食,而是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我打开一看,是一支金灿灿的钢笔,一看就和我平时用的钢笔大不一样,肯定价值不菲。小姑姑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希望你拿着这支钢笔好好读书,好好写字,争取以后做一个有文化的人!
不知道是小姑姑的话还是精致的钢笔起到了很好的激励作用,我后来上学写字都还可以。
今天下午,去和岳母大人和老婆一起去花市买了一些绿植,花了一晚上把他们重新种植、摆放,顿时有蓬荜生辉的感觉。其实,现在过年也挺有味儿的,只不过成年人和儿童所期待的味儿不太一样而已。老人身体健康,孩子快乐成长,本人诸事平顺,应当是中年人对过年或者是过日子的最真挚的期盼吧。我开始期盼后天的除夕饕餮盛宴——春节联欢晚会了!
2020.1.22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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