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见二舅

        我不知道与二舅见过几次，但是印象最深的有三次。二舅是我婆婆的弟弟，不过，他们不是亲姐弟，属于同父异母。

        因为，婆婆自小被后娘虐待，所以出嫁以后就很少回娘家了。因为受虐待得很深，据说，后娘在碗底装了许多辣椒面，然后把饭盖在上面，硬是逼着婆婆吃完。所以，婆婆连后娘死了后也没有回过娘家。后来，由于种种原因，婆婆就真的很少回去了。所以他们之间几乎不再往来。确实，婆婆就像从来没有娘家一样，独自在自己嫁去的地方生活着。这样，一直到婆婆年事已高的时候，娘家人才偶尔在空闲的日子来看望看望她。因此，彼此之间才稍微有些走动。所以我不知道初见二舅是哪时那地，不过，印象最深的有三次。

        第一次，二舅出嫁女儿时。那天，在宴席的餐厅里与二舅相见。因为他是长辈，所以一见面就亲切地喊他二舅。那天，二舅一件羊皮缝成的衣服穿在身上。一顶草帽，没有戴却准确地背在背上。这是他家大喜的日子，这装扮有些潇洒。后来听我丈夫说，二舅这个人很潇洒，会吹鼓吹，是个农村上的鼓吹手。所谓鼓吹，是一种以吹为主并配上敲打和管弦的乐器，农村里每逢遇到婚丧嫁娶的时候就吹上一场。要么助助兴，要么增加一点伤感的氛围。那么，二舅是个鼓吹手了。那么他一定村村寨寨走动了。那么他的潇洒就不奇怪了。那么那天她女儿出嫁时他的那身打扮就不奇怪了。那明明就是一个鼓吹手的打扮。那么二舅是个潇洒的人了，这就是二舅留给我的印象。

        第二次与二舅相见是我婆婆离世的时候。那天他来了，他是作为我婆婆的娘家最亲的人而来的，要来给我婆婆的棺木最后上紧木钉的。那天舅舅老远才来，我们作为小辈三爬四跪老远去迎接他。因为本来就伤心，而舅舅来了就更伤心了，所以小辈们哭得很伤心。后来，舅舅给棺木钉木钉，一共四颗。每上紧一颗，他都讲一句吉利的话。他声音洪亮，感到他确实会把好运带给我们全家。后来，殡葬仪式中需要舅舅再次出场，于是，派人喊舅舅，但是不见了舅舅踪影。派人四处寻找，也没有找到，于是，给他打电话。他说，已经在回家的路上。再打听，连饭都没有吃就走了，至于原因谁也不说，而旁人只顾那么微微地笑着。有人也隐隐约约地说，已经劝过二舅了，只要我婆婆活着的时候我们一家对婆婆好就行了，至于死了，丧事哪点不周全不用计较。那么，舅舅可能是因为生气了，连饭也不吃就走了。噢，那么做小辈的错哪里呢？他怎么不直接地说呢？这跟舅舅潇洒的性格不符合啊。这人啊，真难懂！

      第三次与二舅相见，那是我婆婆烧孝的日子。那天舅舅也来了，那么舅舅不生气了，如果还生气就不会来了。他还是我第一次见他时那副打扮，一件羊皮缝成的衣服穿在身上。一顶草帽，没有戴却准确地背在背上。细看一下羊皮衣服上还安放着一面小圆镜呢。还是潇洒的舅舅。因为还是有些担心舅舅会突然生起气来，所以凡是能喊舅舅的时候我就使劲地喊他，诚然，为此他显出开心的样子。午饭之后，他约了三个人立起了扑克场子。有几次他说，明明就是一副好牌却打得很烂，牌技真是烂到底了。许多时候他果断出手，有时候他一忍再忍把扑克留到了最后。……晚饭后他要返回了，我们一再挽留。他说，要走，明天还要去哪里吹鼓吹。因为冬至时节天异常冷，他的摩托电子打火一下发不起来，于是，他一脚下去就发起来了。那动作那利索劲根本就不像一个七十多岁的老者。于是，我看着他飞快地离去，羊皮衣服一直在飞，很快就消失在我的视线范围内。

        这就是我跟二舅的三次相见，不过，二舅是个潇洒的人却一直留在了我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