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柏树

柏树，青翠、笔直，喜寒、耐旱，无论在大江南北、黄河内外，都不难见到它的身影。尤其是侧柏，长着并不锋利的刺，却很刚直，有如它的枝干，质地坚硬、韧性极强、不屈不挠。

我家乡的柏树对生长环境的要求从不苛求，只要有一点儿灰土和湿润，即使是在布满碎石的山坡，也能茁壮地生长。婆娑的枝桠像极了它的秉性：沉稳刚强、自由不羁，随遇而安。在桐柏山南侧的低山丘陵地区，最适宜柏树生长。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我家屋后的山坡上，栽种着些许柏树，那是父老乡亲们在“人民公社”时期为响应绿化荒山荒坡时栽种的，并不十分高大，却是一片片翠绿的景致。那时，人们常在房屋后院或山坡上种植柏树，一排排、一行行非常整齐，很像列队的卫兵，一丝不苟。可是当时的人们并不是为了欣赏风景而种植柏树，主要是因为鄂北山岗多为“旱包子”，干旱少雨，人们缺少木材柴草，柏树枝桠可以当柴烧，取暖做饭，一两年即可砍一茬，并不影响柏树生长，而多有种植。长成的枝杆则可以用来做家具，坚硬的质地和红白相间的纹理做出的家具既耐用又漂亮，还会透着木材的芳香，深受人们的喜爱；再者荒山荒坡最适合柏树生长，虽然它需要数十年才能成材，但如果换了其它树种，也许会挑剔得多，难以在贫瘠的土地上生根发芽。

柏树是极易成活的一种树，在我小的时候，栽种成本除了人力，几乎为零。那时我的父亲常常带领哥哥们栽种柏树，我虽为孩童，出不了力气，淘气玩耍中也学会了种柏树。种柏树只需“洋镐”、锄头、镰刀各一把就可以了。先是用镐在空地上挖出一尺来长的一个窄窄的树窝，再用镰刀从柏树上削下两根筷子粗细、一尺多长的较为竖直的枝条，把枝条下半部分的次生枝叶均除掉，只在枝条顶端留下十厘米左右的刺条（枝叶），把两根刺条分别放入树窝两端，两根枝条均只露出顶部的枝叶在外面，使劲捶紧土，这一窝“姊妹树”便算种好了，只待来年春天发出新芽了。当然，要是在立春后种植也是可以的，只是成活率稍低，可大人们种植柏树往往是“批量生产”，先挖出百十个整齐的树坑来，再砍削树枝，植苗、培土，半亩柏树林的栽种便完成了。

不过，种植柏树也并非一帆风顺，如遇早冬或来年久旱，柏树苗往往难以成活，只能是白白辛苦一场，徒劳一回。自小学到参加工作前，我春节多在农村度过，闲暇时光，我最爱种柏树了，纵然双手常常被磨起血泡、磨破了皮，仍然十分快乐。到了九十年代，伴随着改革开放的脚步，人们的生活条件逐渐改善，青壮年多在外地务工经商，自然很少有人“重操旧业”了，只有我还在连年坚持抡锄挥镐种植柏树，种出希望。不料家乡多为干旱之年，常有头年种下青枝，来年看见的却是枯枝，屡种屡有枯枝的情况。毕竟功夫不负有心人，千百株柏树历经一、二十年的风雨，现在已然成林，蔚为壮观。偶然回乡，它们更像迎接贵宾的卫士一样毅然挺拔，鼓舞人心。近年来，在政府大力推行退耕还林、封山育林，“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政策引导下，生态环境今非昔比。每当见到家乡草木葳蕤，黛砖青瓦掩映柏林之间，虽人去屋空，亦别有思乡之梦在心中。

轻轻抚摸着那一抹抹刺绒绒的枝条，嗅一嗅它的清香，更待新一年的立春种出新绿和新的希望，妆点秀美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