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之重

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莫过于生命。

而生命中，最可贵的，不外是健康。

至今为止，祖母仍旧卧病在榻。仔细数来，也有一月多了。

老人家身体不好，不能同另外的同龄老人相提并论，不能去登山、不能去旅游。兴许是年轻时落下的疟疾吧，又或许是年长了，身体逐渐衰弱，而今成病。

祖母今年八十一了，因为祖母这一辈人恰恰经历了封建迷信的长久熏陶，虽是新中国，科技发达，但兴许是久居农村的缘故罢，在思想观念上，有些“旧”是一辈子都破除不了的。

在祖母逢劫的这一年，前后可找过不少的“先生”大士给她算过的。所谓先生，就是迷信中的通神或通灵之人，能为遭灾的人逢凶化吉，驱鬼还魂，相当于电影中的道士做法。

尽管我是不十分信的，但家里的人信，遭灾受难的祖母信，诚然，我也只好就缄口不言了。

有“先生”开了法口，祖母只是缠了几只小鬼，只须家人一番通说，定然病除，长命百岁。又有“大师”断言，只要家人诚心做了场法事，祖母的疟疾，包管痊愈。

但世事无常，天意难测。在一场场“算命”、“法事”、“就医”、“问诊”的措施后，祖母，仍旧卧榻。可叹，人间若有真情在，一笔一划须珍惜。

对于祖母，此刻尚不能评论。但眼见她无力的喘息，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一片愁云惨淡笼罩在这个大家庭。她虽疼在身体，但她的儿孙辈，却是疼在心底。那种心底的疼，才见无力。

而祖母是一片常青的映山红，开满了我记忆中的荒坡，荫蔽了我儿时的青涩以及年少的时光。我是希望祖母永是一株不老的槐树，尽管枝丫苍老，但却仍旧常青。不温柔的风吹过，不动丝毫；再狂暴的雨打过，也不折腰；纵是烈日炎炎的抚摸，她也不忘树底下的儿孙，她也不曾逃避。

只是………而今，祖母，她老了！苍老得令人心酸，令人心疼。

祖母，你是儿孙们心中亘古长青的老树，你的儿孙们，蔽存于你宽厚的胸怀，一代又一代。他们时常感恩你的无私，感谢你的厚待！

犹记得，年前不久。那时，祖母身体康健，我适从贵阳回来，两辈人座谈。那时，祖母是幽默诙谐的，她知道我爱问她些奇异趣事，以及她青年时代的历史。她便与我讲些神鬼故事之流，当然这是她所知晓的，说得绘声绘色，远比经典小说来得精彩万分。而每每最后，她便是将恐怖的神鬼故事说成了一个惹人哈哈大笑的幽默笑话，全然并无丝毫地恐惧情景。

只是当时的场景，而今想来，多么怀念、多么温馨，只是，可有再现的情形么？

我此前最喜听祖母讲述她年轻时的故事，每每两辈人闲聊之际。我是一定会问祖母跟祖父的过往的，而这时，祖母往往会以平淡的话语来述说她与祖父间爱情的。虽然她说得平淡无奇，但作为旁听的我，仍是可以察觉祖母话语中透露着对祖父的爱慕，以及脸上洋溢出的甜蜜韵味……那却是历经了沧桑岁月的不朽纪念。

也许祖母他们那一代并不似当今恋人的浪漫，但更多的浪漫，最后不都是平平淡淡吗？难道，最浪漫的事情，不就是平淡的爱着、平淡的念着、平淡的记着？

而每当祖母说到最后，她都会唱起歌来。她唱的歌曲，大多是歌颂新中国，赞扬毛主席的。但祖母终究是年长了，年轻时的那些年轻记忆，所剩早已不多。每当她语塞停顿之时，我知道，祖母多半不记得了。

而略有少年心性的我，在她歌唱或是讲故事之时，我就会悄悄地用手机将她的所有话语录下来。在祖母说完以后，这时，我就会放给她听……这时，她总是静静地听着她的话语，兴致深处，不由哈哈大笑起来！这样的祖母，多么可亲可爱啊！

我有时也会问她，有没有什么情歌之类的，比如我祖父唱给您的……这时，她总是笑而不语，但眼眸中，总溢满了幸福的色彩！这样的祖母，是多么地和蔼，多么地温柔啊！

时间若能回转，祖母的一生，又该是何等的波澜壮阔，又该是何等的无忧无难。只可惜，年轮流转，而今的她，只能苦守于榻，闷气于胸。

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比得过生命的长青呢？这生命中，又能有什么东西能同健康比拟的呢？怕是任谁看来，大抵都不会有丝毫偏差的见解。

生命之重，惟康健绝峰。

这样的祖母，我是多么希望她能无灾无难，安享天伦。希望我的祖母，能被岁月温柔以待，希望时光的亲吻，只是抚平她苍老的皱纹。愿这世界……能够善待慈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