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桨搅动汉水之声单调而无趣，男子嘹亮的歌穿透山水间，声声灌入小舟，小舟主人听得入了神，不知不觉开始轻声合唱起来。
男子的歌声不知怎的，戛然而止。
“婢子，去看看是什么人在唱歌？”女公子沉思片刻低头说到。
“喏。”婢子伸手掀开细葛窗幔一角，自己闪到一旁，让女公子都能看到歌声传来的方向。
四目定定相对。
孙大似乎被定住身形，连呼吸都忘记了，只是痴痴地看着小舟里那张若隐若现，宛若仙人的女娘。
一袭白衣素裹，头上只有贵族女公子特有的高髻，再无其他头饰。安安静静地端坐在小舟庭阁中间，清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孙大。
那双望着自己的明眸似笑非笑，好似有千言万语脱口而出，而孙大只会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着小舟的窗幔缓缓放下，看着船夫举臂摇浆，看着小舟离自己渐行渐远。
孙大的心不知被什么带走了，惆怅的歌声再次飘荡云霄，只是这一次，孙大边唱边头也不回地往山上走去。
孙大来到伐木地点，像跟谁赌气似的，埋头苦干起来，一枝枝高扬杂乱的楚木，片刻间捆扎整齐，一剁剁地摆放在林子边。
“高耸入云的乔木枝叶稀疏，我怎么能够在乔木下休息呢？汉江河水那么宽广，我怎么能够游过去呢？就好比这个女娘非富即贵，我怎么可以高攀呢？乘筏渡江吗？追上去又如何？”
孙大暗自神伤，手里的活计慢慢停顿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脸上不自知地浮起微笑：
如果三生有幸，我能娶到这位女公子呢？女公子出嫁来我家，我需秣马秣驹，提前都收拾停当，让家里的马儿驹儿吃得饱饱的，有力气拉上我的细君跑得快快的。我要尽我的一切能力将大婚之礼完成，不让我的细君受到一丁点的怠慢之感。
眼看着，聚集在空地的荆条越来越多，今天的劳作比往常快了不少，也该往家回了。
孙大收拾一下自己破碎的遐思，对自己刚才的梦想嗤之以鼻，就当作刚刚遇到的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吧，将这一次不应该存在的邂逅，所有的一切都放在心底吧。
孙大将今天的柴火捆扎好了，背负着劳作成果，下山回家。路过两人合唱对视的地方，孙大止步不前。
眼前的汉水还是那么烟波荡漾浩瀚无边，我怎么能够游过去呢？就算能够摆渡，江水这么长，我怎么能够追得到呢？
就算我追上了，以后遇到了，我能怎么样呢？草根贫民如何可以攀附贵族女公子呢？我的女公子，也只能在梦中再次相遇了！
望着江水，孙大突然意识到这将是他生命中，距自己心上人最近的距离，脑海中的遗憾，心中的惆怅化作歌声，冲出喉咙，一遍遍在山间，在汉水旁，流传下去......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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