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笑”

作者: 含辛鱼 | 来源:发表于2017-05-25 11:07 被阅读335次
    黄“三笑”

    挂牌的小橙楼显示主人有过一段特殊的经历。它的主人叫黄树辉,是从化老一代电影放映员。老黄刚过花甲之年,精瘦,话快,喜欢戴一顶鸭舌帽。老黄戴帽的时候,像一个老艺术家;脱帽的时候,就是一个农村老头。在上世纪90年代电视机普及之前,看电影是国人晚上不可多得的娱乐。尤其在农村,电影不是想看就看,有时要等春节、上丁、中秋这些重大节日才有的看。放电影那个晚上,全村老少出动,看一场电影如同过一个节。黄树辉是当年的“节日”制造者之一,无数放映员当中的普通一员。他一直奔走放映路上,从未离开,他甚至成为电影的“化身”——全村老少都知道他们村有个“电影辉”。只要见到他扛着“家伙”,小孩们都会奔走相告:“电影辉来啦,电影辉来啦,有电影看啦!”

    1975年,20岁的小黄初出道,当上了神岗公社放映员。公社派任务记工分,除了免费下乡放电影,还有收费照全家福。四十年前放电影,全副行头都是自行车驮了去。一根担竿穿了书尾架,一边搁放映机,一边搁影片盘子和广播大喇叭,银幕、电线装一布袋搁中间——当年就是两个轮子上的“流动电影院”。两根长竹竿架起大白幕,电影机在十多米开外架起。没等“家伙”完全架好,村民已自带椅凳进场——他们通常不会等到日落,这就是俗话说的“担凳仔,霸头位”。大人们的闲聊声、磕瓜声,小孩们的追逐声、打闹声混成一片,待到电影机两个大盘子“喀喀喀”的转动起来,一束小飞虫簇拥着的白光打在大白幕时,嘈吵的声音神奇的一下肃静了。人们所有的眼睛紧张的盯着白幕,除了老黄的——他的眼睛紧张的盯在电影机上。那时影片质量差,卡片、断片是时有的事。假若到情节最激烈处,人们的嘘声、骂声旋即响起。“还有调皮仔撒沙的呢!”老黄叹气苦笑。这时,老黄要以最快的速度把片子接上。从战争片《地道战》到红色片《洪湖赤卫队》到爱情片《刘三姐》到样板片《智取威虎山》到外国片《桥》到武打片《少林寺》,这些陪伴当年的调皮仔如今都成为中青年的老电影,尽管拍得粗糙、看得毛糙,却成为当年人们的“小确幸”。老黄们如同不倦的画匠,为农村人黑白的精神世界涂上色彩。放电影,不但让老黄糊了口,甚至因电影结缘。“我的老婆还是放电影讨回来的啊!”老黄掩嘴一笑。

    黄“三笑”

    距赤草村3公里有个锦三村,当年老黄的老祖宗就是从这里迁到赤草的。老黄还是小黄那时到锦三村放电影,生产队长老何就招呼他到家里吃饭。老何的闺女小何比小黄小两岁,爱看电影。每到放电影,也不用“担凳仔,霸头位”,总能寻到最好的位置。后来,小黄在锦三村走电影走得最频;再后来,小何成了小黄的媳妇。1983年,老黄成为从化最早搞单干的放映员,放电影成为一门生意。小电影机换大机,两轮的摩托换四轮的农夫车,还多了一个小15岁的搭档何灿明。1994年,老黄生意做更大了。他在老家用石棉瓦盖了一间90平米的“赤草放映院”,有120个座位。那时刚好碰上房地产开发,2元一张票,这里成为精力旺盛收入低下的民工们最爱去的地方。“那时放性教育片是最卖座的!”老黄狡黠一笑。片子叫《结婚以后》,青年们以为是精力旺盛的一个“泄口”,不料是讲述新婚学校的故事;还有朝鲜悲情催泪片《卖花姑娘》,5元一张票附送纸巾一包,老黄承诺“不哭不要钱”。结果青年们在这找到“泄口”哭得一塌糊涂,老黄小卖部的纸巾销量直线上升。

    6年后,老影院结业了。去年,电影院彻底消失,老黄拆掉了它在原址新建小橙楼。但他几十年积攒下来的“宝贝”——十多台大大小小放映机、数百盘影片盘子、大喇叭、收音机却有了更好的归宿——如今它们静静躺在二层小楼,老黄偶尔也为参观者放放老电影。今年春,在从化旅游达人、同样喜爱戴鸭舌帽的小赖哥的张罗下,小橙楼挂了牌,这里成为“永不落幕”的老影院。

    黄“三笑”

    年轻一代再不会看老电影了,但并不代表它们从此消亡;如同赤草村颓败的老房子不能再住人了,但并不代表它们从此消亡——老电影和老房子所失去的一切,已变成了今天一种挥之不去、值得缅怀的旧时光。我在想,赤草村何尝不是一场老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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