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

若水君之

若有一只梦魔，可以实现所有愿望。

我希望在他的梦里，永不醒来。

无限月读也好，遮天幻术也罢。

只要有一刻的美好温存的记忆，也值得怀念。

——题记

夜深人静，简陋的廉租房里透出一豆昏暗的灯光。

一位女孩坐在灯下，为自己粉润的指甲涂上红色。

那红色偏偏不是鲜红，是暗红色的，像血……

“如果他们都被我杀了，血是不是这个颜色的呢？”她坐在镜前，笑容十分诡异。

抛弃了自己的父亲，还有欺负自己的同学，还有那些曾经嘲笑她的面试官，他们每一个人都该死不是吗？欺负自己，就该杀不是吗？

“据说你最讨厌红色。”她像和别人说话一样对镜子里的人说。“偏偏我最喜欢红色，今天，我就来改造一下你。让你不要惧怕，而且还要喜欢这种红色……”说着，她又拧开了一个暗红色口红的盖子，在嘴上一层又一层地涂抹。很快镜子里就出现了一个身穿吊带裙，长相妖艳的形象。

“对，就应该这样，你打扮成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欺负你了……他们只会记住你的美。我不会劝导你去做出格的事，但是你看现在的你，想象着你手上沾的是他们的血，不是也很好吗？”她的语调和她平时完全不相同，只是欣赏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出像坏人一样“桀桀桀”的笑声。

就是因为她的父亲重男轻女，才让她感觉到这么没有存在感；就是因为她的父亲在她母亲最需要的时候从没有关照过，她才如此胆小懦弱；再加上同学的欺负，面试官对她的嘲笑……凡此种种，如果她可以使用武器的话，杀他们这些欺负自己的人一百次都不够！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如梦初醒，看着镜子里她讨厌的颜色居然遍布了全身，她一阵晕眩，刚刚吃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自己小时候被涂着红嘴唇的花旦面具吓到过，所以她最讨厌的就是红色。每次班级体检组织抽血，她都会晕眩，甚至呕吐。她到医院检查过，医生说她不是晕血，而是在刻意逃避这种鲜血的颜色。

一直到现在，都是这个样子，为什么她今天会为自己刻意换上一身红色，还有，她是什么时候给自己买的这些破烂！

她拖着虚弱的身体，去寻找手机，打开淘宝，偏偏手机慢得不行，打开淘宝后，马上黑屏卡出。她只能先放下手机，打开许久未看的电视来平复心绪。

她点播的，还是许久之前，她没有看完的《仙剑奇侠传三》，那一集，正好是红龙葵刚刚出现的时候。

她一直觉得红龙葵和蓝龙葵是一个人，红龙葵是她在锁妖塔之内保护哥哥的执念。而且蓝葵自己并不知道红葵的存在。一直是红葵在保护她，帮助她。

红葵出现时，蓝葵消失；但当蓝葵受欺负时，红葵会及时出现替她扫清一切障碍。

她想到了镜中那个妖冶的，涂着烈焰红唇的自己，既熟悉，又陌生。

不会是，也有一个红葵出现，来保护自己吧？

她关了电视，重启手机，努力想去掉自己刚才涂上去的红色指甲油。但是无论是擦，还是抠，都弄不掉。

听经常涂指甲油的人说，指甲油也需要专门的物事才可以去掉。只是她平时根本不涂指甲油，这些东西平时也不接触……

手机重启之后，她意外地发现了自己有这些红色露背装，红色指甲油，眉笔，眼影盘，还有姨妈红色口红等很多她平时不会接触的物件的下单记录！

怪不得她总觉得，有一笔钱被莫名其妙地花出去了，又总是想不起来，花在什么地方。

如果她能够知道，她是谁。她一定会控制住她，不允许她继续仇恨下去。可是她就像是另一个自己，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都不知道。

龙葵，也是这样的想法吗？她不敢多想，只是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舍曲林。低下头，发出了一声冷哼。

也许自己的经历在别人看来没什么，但在她看来却很沉重。她胆小，懦弱，再大的委屈，也不敢声张。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做什么事情之前，总是在犹豫这件事这样做对不对，好不好。如果自己做错了，应该怎么办。

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出于好心，帮助老师去拿班级日志，没想到日志对她来说太重了，她没有拿住。老师看见日志散落在地上，没有问她怎么样，而是直接过去劈头盖脸地贬损“你是傻的吗！你是帕金森吗？这些东西很重吗？你还拿不住，快别丢人现眼！”她忍住眼中的眼泪，也忍住所有想说的话。因为她是一名学生，还口也没有用。

值日的时候她发现，没有给她分配应该做的事，她去问班长，被班长直接撵回家。

她发现这位班长还特别能装。同学面前一套，家长老师面前是另一套。上一次她没有英语试卷，英语老师叫班长去取，班长特地少取了一张，走到她面前时眼皮都没抬一下，幸亏英语老师人好，和她看一张，安慰她。不然她真的错过这次学习机会了。

因为这些，她变得越来越胆小怕事。不敢做值日，给老师擦个黑板都要思前想后，战战兢兢，认为自己这样做合不合适……

从小到大，认为她不奇怪的人屈指可数。她逐渐长了一张利嘴，别人只要说触及她阴影或者是不给她面子的话，她直接怼回去。别人说她伤人而不自知，但别人伤她的时候呢？谁自知了？谁他妈的自知了？

别人说自己的时候，委屈，哭诉，难过；自己说别人的时候，完全可以不用考虑别人的感受，任意发挥。她如此，周围人如此，所有的人都如此！

正因为他们的存在，自己才患上了这些心理疾病，不是吗？

她觉得自己身上的全部仇恨都呼之欲出，她很随意地找了一套长外套穿上。骑上自家一直不用的摩托车，没有戴头盔，照她的话说，风轻柔地吹在心上，以就不会痛了。

路灯映得她脸上惨白，她从来没有这样失落过，她不冷，却连嘴唇都是苍白的。

也许妲己和狐妖根本不是两个人，而是妲己根本就有狐妖这个属性。所谓的狐妖附体不过是先民的揣测。

当一个个性被众人所知时，其他的个性会被雪藏，甚至永久埋葬。

一旦那个个性爆发出来，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她忽然看见前方，有两个人正在信步而行，那不正是曾经欺负过自己的仇人？她的同学？

她像不受自己控制一样驱车向那里驶去。

“无论从前如何，你欺负我，就该死！”

摩托车的大灯，衬得她的脸愈加苍白，就像暗夜中的魔鬼。

没错，就是我，无论怎样都要让你们知道，欺负别人就要付出代价！

她不知道自己想了什么，只记得记忆中突然闪过红葵的形象和自己在镜中身穿红衣的妖媚形象。

就像是一场梦，一场能实现所有愿望的梦。

她的报仇第一站，是的，马上就要实现了。

她忘了骑得有多快，只记得“嘭”的一声巨响，还有摩托车报警器的声音和人的惨叫声。

嘴里有咸咸甜甜的味道，这个滋味她从前就尝过，但是现在的略有不同。

可能她就要死了……假如没有复仇成功，就这么死去是不是有些可惜？

只是这一切现实的，模糊的，虚伪的一切都在消失。她也慢慢瘫软了下去，忘记了记忆中那混乱的斑驳。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一片空白中恢复了意识。

她只记得自己骑着摩托车出门，完全不记得出门之后发生了什么，和谁见过，以及为什么会躺在医院里。

她听见她的妈妈和医生说着什么，就假装自己没有醒。默默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真的给你们填麻烦了，我回来才知道我女儿自己骑摩托车出去，还撞在了人行道边上。还好，没有撞到其他人。”

“当时路上人烟稀少，只有你女儿自己一个人倒在那里，未发现其他人伤亡，目前不排除你女儿存在精神疾病，对周边事物产生幻觉的可能。”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看来，那个不一样的她。确实曾经出现过。

不能纵容她这样下去，不然，自己会活成自己不想看见的样子。

不过现在，她已经活成她不想见到的样子，不是吗？

等到母亲踏进房门，女孩已经不见身影。

她自己走上电梯，问了另一个科室的位置。

她要为自己，争取一次机会。彻底与自己受过屈辱的过往断、舍、离，才是对自己最大的成全……

对不起，虽然你要保护我，但我要和你说再见。就如同父母爱孩子，溺爱他，就是害了他。

对不起，我不能纵容你这样下去。也许这样，对我们两个都是最好的归宿。

她望向了窗外，想起仙三游戏中的红葵对蓝葵说的话，也不自觉地跟着说了出来：“希望你以后能够得到幸福，不要总是仇恨，在另一个时空，遇见能够爱你的人，一直和和美美地生活下去。”

而我，也会爱更多的人，用同样的爱换来爱我的人。

骄傲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