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灭的烟头

熄灭的烟头

父亲的嘴上常常能看见一根香烟。

开始时，母亲一直苦口婆心地劝着父亲，你把烟戒了吧，抽那么多烟对身体不好。父亲嘴上应承着，哎，好嘞。但随即烟瘾一犯就收不住躁动的心，拔出一只点着，叼在嘴上，这种情况屡教不改。

母亲见循循劝诫收效甚微，便开始实施强权没收父亲的香烟，每日进行一次大扫荡，直至家中再无半点烟草。对于这些，父亲并无半点反抗之意，偶尔偷藏几只，被发现后也是悻悻上交，乖得很。

这一次，母亲对战果颇为满意，家中再没见父亲口中散出袅袅青烟。看来还是强权之下出规章，靠自觉是不行的。但直至有一天，母亲看见父亲和老友一块儿喝酒时又叼起了香烟，她叹了一口气，决定对父亲抽烟的问题不再干涉。之后便又能看见父亲嘴上的烟头散出袅袅青烟。

其实很多时候父亲并不是在抽烟，他不过只是叼着烟头，在轻轻袅袅的烟雾里陷入沉思，一沉思便燃尽一只，然后掐灭，再点上。

其实很多时候父亲并不是在抽烟，他不过只是叼着烟头，在轻轻袅袅的烟雾里陷入沉思，一沉思便燃尽一只，然后掐灭，再点上。偶尔问母亲，既然父亲这么不听话，你当年为啥嫁给他啊？母亲说，我们那个时候的婚姻哪能是自己说了算的，媒人一说，两家父母就各方面条件一协商，达成一致便也就成了。我哪知道别的。我当时要是知道他有这臭毛病，我才不会嫁给他了。母亲佯怒微嗔地说着，还时不时瞟一眼一旁的父亲。一副嫁错郎后悔万分的样子。可惜现在生米熬成糊糊汤了，说什么也晚了。父亲回头看一眼，不说话，只是嘿嘿乐一下。

真实情况当然不是这样，从母亲眉眼里隐隐流泻的笑意就可判断。

当年爷爷开着一家效益不错的工厂，而老爷子膝下仅父亲一根独苗，所以父亲的生活相当优渥，结结实实一个富二代，而且是那种没有财产纷争的富二代。但作为富二代，父亲却并未染上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恶习，相反，他不但学习成绩优秀，而且人品性格都非常好，更遗产了爷爷爱闯爱拼的冒险精神，对什么新鲜事物都很感兴趣，大事诸如世界形势政策，国际能源结构改变，小事像新鲜玩意儿，汽车服饰发型等。对于这些父亲都能信手捏来脱口即出。所以父亲很快便成了周围人口中的“百事通”，而且父亲言谈能力又很强，所以这个小伙经常和一帮老头谈论世界大事，一起评判国际政要人物，父亲凭借自己滔滔雄辩的口才，纵论古今，深深赢得这帮老头的喜爱。回头又给年轻的一代讲说外面新奇的玩意儿，直说的这群年轻人两眼放光馋涎欲滴。

那时候的父亲可谓是解衣盘磅意气风发，到处指点江山激扬文字。惹得老人年轻人一见到父亲就让他东拉西扯好不过瘾。这样的小伙谁家姑娘不喜欢？当然，这些姑娘里就有我的母亲。

爷爷老来得子，对这根独苗可是大喜过望。看着这小伙在外边威风八面受人喜爱，爷爷的心别提多得了。他一心想着父亲能早日成家，接手自己的衣钵将工厂搞得更加红火。对于父亲的能力，爷爷可是信心十足。用他的话说：

“我造的产品，什么质量我能不知道么！”

但父亲却并不想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他的骨子里流淌着的是闯荡拼搏的血液。虽然偶尔也会受到雄性荷尔蒙的刺激聊个小姑娘，可是外面的世界这么精彩，儿女私情这点小事怎么会阻挡他出去的步伐。就在父亲一心一意筹划着到外边广阔的天地间驰骋闯荡时，爷爷病倒了。独自一人打拼30了多年，常年奔波劳累的生活落下重疾已是必然，现在老爷子也该去好好休息了。

大厂长这一倒下不要紧，父亲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了。

爷爷看着这只独苗到现在还没有开花结果，而自己现在又病倒了，心里更加着急担忧。所以老爷子对父亲提出两点要求。第一，马上成家安定下来。娶妻生子，为老徐家续接香火。第二，接手工厂。老爷子辛苦了一辈子，所有的心血都付在经营这个厂子上了，决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大半辈子的心血就这样转易他人之手。

父亲对于接手工厂这件事是非常排斥的。他可不想被拴在这里一辈子。他有理想，也有能力。相比于这种继承而来的事业，所以他更渴望在一片空白的的天空下施展拳脚。可人一旦生病，话语也就更加有分量。父亲虽然热衷于自由放荡，但却是个真孝子，所以对爷爷的要求也尽数满足。就是从那时候，父亲开始抽烟，在烟雾里寻找那个迷蒙缥缈的世界。

再后来就有了我。

对于父亲的不幸我深感同情。这样的一个大好青年就这样流失掉了自己的梦想。所以我是坚决反对他人强加干涉我的自由。如遇到他人对我的选择横加阻挠，轻则嗤之以鼻，重则雷霆大发。对不起，请原谅我这一生放纵不羁爱自由。每每见到如此，父亲总会轻声叹息，低声喃喃着：“唉，命运是种很玄的东西，它根本不受个人意志的支配啊。”。然后拔出一只香烟，点上。但我对此根本不屑，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让所有的宿命论都见鬼去吧。父亲无可奈何，只能继续沉浸在烟雾中回顾往昔，隔着20多年的岁月长河，两个年轻人遥遥相望，他们是那么的相像。

后来，香烟就落在了我的手上。拆开包装，拔出一只，却发现妻子正双目如炬，满脸怒气的瞪着我，

“你就不能少抽几只吗？”

对于妻子的这种劝诫，对付多·了处理起来早就得心应手。

“好啦，眼不见心不烦，快去忙点别的事情。对了，厨房的碗还没洗呢，快去洗碗吧，我的老婆大人。”说完就将一肚子怨气的妻子推搡进了厨房。

“再这样，我就要扣除你的生活费了。”妻子极不情愿的被推进厨房后丢出一句话。

“嘿嘿，少抽，一定少抽。”香烟燃着，飘散出迷蒙的烟雾，在轻轻袅袅的烟雾里朦胧了整个世界。

迷雾散去，小儿子顽皮的笑脸逐渐清晰。“爸爸，我想买个小飞机，好不好嘛！”然后一脸谄媚的摇着我的胳膊。

“那得去找你妈妈啊！”

“妈妈不给我买嘛。”小家伙嘟着小嘴，一脸委屈地瞅着我。

“你看，过几天就是你生日了，到那时候爸爸一定给你买，好不好？”

“好嘞，就知道爸爸最好了。”小家伙兴奋地说着，说完扑到我脸上亲了一口，然后跑去玩儿了。

“唉，这个小崽子。”看看指间的香烟已经燃尽，只剩下一个残留的烟头散着袅袅的轻烟，用手掐一下，还是灼热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