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

作者: 紫陌浅舞 | 来源:发表于2017-08-10 08:47 被阅读0次

                                   

        年轻的白轶瘫坐在公园的长椅上,颤抖的双手熄灭了烟头后抽出了烟盒里最后一根香烟。他双目呆滞无神,手中打火机摇晃的火焰,艰难的点燃了香烟。以前很少抽烟的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用尼古丁稀释着全身的痛苦,乃至血液里都有的痛苦。

        满地的烟头也未换来期待的麻木感,他绝望地双手扯着头发将脸埋在两腿之间,睁着干涩已流干泪水的双眼,空洞的看着地面,而不是天空。不能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就是那活泼可爱的笑容,清晰地出现在面前秒杀他坚强不起来的心,那笑容就是他辜负了的没能拯救的笑容。此刻他也患了绝症,同样的无药可救,同样的病入膏肓。

        公园不远处传来了孩童玩耍时的欢笑,那惹人怜爱的欢笑像无数细针刺痛白轶每寸肌肤,每个细胞,他拼命忍住不去回忆,可孩童们天真的欢笑彻底打碎了他的防线,那些与她相处的点滴瞬间一旦涌入,让他无处可逃。

    白轶看着抢救成功的阳阳病情渐渐稳定,心中五味杂陈,没有办法去庆幸,没有办法舒展紧皱的眉头。进了他的病房等于判了死刑,剩下的生活基本被将死的恐惧笼罩,活着的日子也要饱受身体的痛苦和他人异样的眼光。可眼前的病患只有9岁,她的生命才刚刚开始却被烙上了死亡的印记。他无法想象她以后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无法想象她未来的日子是几天还是几月,也无力去关心她过多,需要救助的病患太多了,他觉得自己似乎日渐麻木了。

          白轶正机械的走向病房,脑子正空白混沌着,突然一个矮小的身影弱弱地抱住了他,是身体稍微恢复行动的九岁女孩阳阳。阳阳蜡黄的脸竟有了一丝红润,努力笑着说:谢谢哥哥救了我。随后从口袋掏出了一把糖果塞到他手上。白轶呆呆的看着手里五颜六色的糖果,又望向俏皮离开的阳阳,真希望时间能定格,让阳阳永远快乐下去,让她远离病痛。阳阳的拥抱把笑容和对生命的渴求注入了他的心脏,让他莫名的不安和无助。

        化疗的反应让病房里的癌症病人哀嚎连天,只有九岁的阳阳拉着妈妈的手缓慢的唱着童谣:

                                天上雪花飘

                                我把雪来扫

                                堆个大雪人

                                头戴小红帽

                                安上嘴和眼

                                雪人对我笑

        得了绝症的人表面上作看淡状,总说出视死如归的豪言,其实骨子里那种对死的恐惧,对病痛折磨的发泄,唯有呻吟能证明他们还在一丝生的希望中痛苦挣扎,多想好好活下去。九岁的女孩,知道了什么是生,什么是死,然而她的世界里只有童话,没有死亡的威胁,没有生的希望的破灭,所以女孩比任何人都坚强,坚强的令白轶总忍不住去看望她,去格外关注她。虚弱的阳阳看到白轶总是会挤出微笑,轻轻的拉着白轶的白大褂衣袖,睁着无邪的双眼吵着唱歌给他听。阳阳的妈妈问她怎么不拉白哥哥的手,阳阳挤出笑容直说妈妈不懂事,白哥哥的手拉坏了谁给大家治病呢?白轶一阵酸楚恨着自己的医术,恨着无常的世事,恨着可怕的病魔。

        阳阳对妈妈和白轶说:我现在虽然生了病,可是没关系,只要哥哥治好我,我就可以像以前一样唱歌跳舞了。顿时病房里所有的哀痛都停止了,阳阳的妈妈,白轶,其他病患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这位小女孩已经失去了一头秀发,失去了属于她的色彩和自由被困于病房,承受着成人也难以忍受的痛苦,像雨后的阳光安慰着妈妈,鼓励着白哥哥,鼓励着其他病患。白轶将她轻柔的拥在怀里,发誓一定要守护这微弱却不肯被毁灭的生命。

    意志再强大,誓言再澎湃,终究无法战胜残酷的病魔,弱小的生命更显得无比的弱小。手术前阳阳的妈妈双手紧紧地拽着白轶的衣袖,低着脑袋哭嚎着:求求你,救救她。。。。。。求求你,她只是孩子,救救她。。。。。。众人拉开了伤心欲绝的年轻母亲。

    白轶带着年轻母亲的恳求,带着孩子的坚强,带着自己的决心,心情沉重地走进了手术室。5个小时后,白轶艰难的思考着书上未使用过的抢救方法,他的呼吸随着知识的枯竭而困难。阳阳生命体征渐渐的消失,白轶盯着那些仪器看着心电图跳动渐缓,感到自己随着弱小的阳阳一起陷入了了前所未有的黑暗中。阳阳被黑暗深渊不断拉扯吞噬,他拼命地张开双手想去抓住她的身体,她却像透明物在空中漂浮无法被抓住。

    那努力绽放的笑容再也看不到了,那动听的稚嫩的歌声再也听不到了,那瘦弱的小手再也碰触不到了。那感谢的拥抱和她的信任此刻是对他无能的最大讽刺。

    走出手术室的门,走出生与死的临界,阳阳的妈妈没有绝望中的质问,她哭嚎着跪在地上说了声“谢谢”。白轶的意识淹没在了那声“谢谢”里,便倒去不省人事。

        白轶从噩梦般的回忆里惊醒,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看到了自己所夺走的生命:两眼茫然无助的农民工,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事业家庭小有所成的上班族。他就是死神,不是医者,他们都将生命托付给了自己,而自己给予他们的只有永远的沉睡,他破灭了多少梦想,毁坏了多少家庭。

        他本已多次被生死离别的场景折磨的疲惫不堪,是阳阳的出现让他对生命有了重新的定义,让他从无止尽的失望中重获阳光的沐浴。可他能做的就是看着阳阳的生命在他手里慢慢流走,看着她的身体逐渐变冷,而他做什么都回天乏术。阳阳——一个美丽的女孩,以后一定会是个歌手或者舞蹈家,然后嫁给努力成功的丈夫,生几个和她一样可爱的小孩,幸福的走完一生,可她一切的梦想和未来都终结在他的手上。

      白轶知道自己累了,他不想再经历这样的痛苦和折磨,他平凡的灵魂不愿再受到任何这样悲怆的收口了,他的肩膀已经扛不住生命这样沉重的责任了,他背负着太多自己给予的罪孽,他要辞职。

    当白轶决定了要去辞职,他想着自己的人生计划:去看看海,去爬爬山。或者去农村种地,饲养猪,牛,羊,反正他一点也不想再和医生这两个字沾边了。想到这,仿佛整个人轻松了好多,他喘了口气,缓缓起身脑子里构思辞职信的内容,边向家走去。

    突然看到路人手忙脚乱地将一个孕妇围住,求救和呼唤不自觉的让他改变了方向,他脱下了外套向人群走去大喊道“让一下,我是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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