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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太前传
文/疆月
Chapter3（二）
君笑:云胡不喜
我见你便欢喜，不见你便思念。我欢喜的、思念的，是你调侃我的语调，是你爽朗的笑容，是你衣裳的淡淡清香，是你的全部。
（二）山雨欲来风满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处相思，两处闲愁。
自上回出事以来，除了参加宫中宴会，我便再也没出过府门。曾两次在宴会相见，我们明明不过隔着数尺，我觉着我们离的是这般远。好似耗尽了岁月，都难以靠近。不知为何总是这样想，这样的念头常常吓着我自己。
风迎面吹来，衣襟瞬间没了矜持，就那样不知羞的舞动着。风铃水晶轻轻相扣，如鸣佩环。
面颊有一丝凉意，我抬手一摸，一滴水珠便在指中散开了。我听见风雨的骄傲，草木的倔强，虫蚁的坚强，唯独没听见你那张扬的笑。
一片片乌云随风而来，虚浮在空中，一滴滴的雨水落下，乌云是不是瘦了些？
你一定在阁楼眺望，然后偷偷写下一首离经叛道的诗。我等你给我，我定帮你藏好。
“小姐，雨来了，您该回屋了。”青芸说话一板一眼，也不知是谁教的。虽说我以前总在湘霖面前装模作样的，但好歹她知道我品性，我不过是装着好玩。不过，两年过去了她那时候忽然离开，我如今自然也是多少猜到一二了。
如今我到真要成懂礼数的官家小姐了，将军女儿的跋扈是一点都快没了。
“我想再待一会。”
“小姐怕不要受了风寒才好，倒是将军该担心了。”
什么事都拿父亲压我，也罢。
我关上了窗户，走回里屋。走过她身边时，我瞟了她一眼。她面色坦然平静，微微颔首，真像是个训练良好的女护卫而不是丫鬟。
她见我没说话，自己倒也退下了。
屋里书籍画卷笔墨纸砚都整齐的放着，风铃水晶都对称的挂着，只有窗台花瓶里那几只刚折来的樱花被我胡乱的插着。没有排列恰当时的惊艳美感也没有随意摆放的慵懒气质。
这屋里静的很，静到我只能听见屋外的风雨声。窗户偶尔发出点声音，我想它是在责怪这风太不体贴。屋内岁月静好，屋外风雨交加，一扇门窗隔绝了好多的风景。
我听闻江大人同父亲又在朝堂上起了争执，一番相闹，多番难堪。实在不懂他们为何，想来这也不是我该懂的事。只是我和图南，却为何要受此影响呢。见面都难，何谈将来。
近日里父亲和二哥去了北方，长清和大哥去了南方，说是都有战事。这泱泱大国辉煌王朝竟也都是烦心事呢。
我这唯一的宽慰是通过李将军家的李二小姐转达给我的图南的来信。
每读一回，便觉一缕阳光从文字间来，在读信时照入了心间。整个人便就暖了。
雨一连下了七日，屋里有一股淡淡的霉味。我打开窗户，屋外更是潮得很。青芸不在，我独自出了屋子，走去了阁楼上。
倚栏望山水，只见世间人。是阁楼不够高，还是眼睛能看到的太少呢。
低头看去，院子里那刚开的樱花几乎都败落了。那残破不堪的模样真像被撕碎的画卷，散落一地，都染了泥。
“零落红尘，相比昨昔明艳傲人，今昔这衰败到真是极悲伤的。”
“为何这般伤感呢？”我倒是有些惊讶，竟未听到声音，想来是我出神了。
“感慨罢了，娘亲。”
娘亲轻轻的抚上我的肩头，我看着她，见她嘴角含笑，却似乎又不是在笑。
“君笑长大了，今年该行及笄之礼了。”
我从母亲的目光里看到了不舍和……怜悯。
“君笑还小，不会离开娘亲的。”
“你自年幼时便聪慧，知晓在外人面前乖巧在院子里却又是欢脱调皮的很。”
“娘亲都知道！”想起年幼的趣事，我总是开心的。
“可是君笑，万事不要强求，很多事情没有为什么。你能做的只有面对和接受。”
娘亲满脸的担忧。
“不能试图改变吗？”
“可以。但改变必将有伤害，不破不立。你明白吗？”
我沉默许久，娘亲轻抚我头。我低着头，像小时候一般抱着母亲。我听见她轻轻叹息，像小时候我做错了事情一般。
“我明白的，娘亲。”
娘亲抚在我头上的手停了下来，她抱紧了我。
我想我总是脆弱的，免不得图南总是嘲笑我。回去的时候，母亲的前襟已被打湿。我真是个孩子，可我不能一直是个孩子。
晚间回了屋里，正准备睡下，又听闻府中有些闹腾，不知是否南方或者北方传回了战况。我唤来青云，问她府中为何情况，是否有是战事传回。
她说她并不知晓，明日问明白了便细细告知我。
我许她退下。
独自坐在屋里，觉着闷了些，我便开了窗户。苍穹辽阔星空无垠，竟是这般壮阔的美。不觉发笑，不知此时的图南是否还在案前研读古书。更不知远方的父亲和哥哥们，是否还在商量作战方案亦或是仰望星空。
心思总算沉下了。
想来定是父亲与哥哥们取得大胜了。
我便怀着欢喜睡去了。
我醒来时，看见窗外还是灰蒙蒙的，天还未亮。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却是再也睡不下了。只好起身，自己穿好衣裳，想来青芸还未醒便也没有唤她。我跑到院子里，在镜心湖边捧着水随意浇在脸上，就当是洗过了脸了。
去了厨房，果然已经有吃食。我让众人不必理我，开开心心的吃了起来。糕点吃一块，粥喝一碗，糯米团子也吃上几个。不过片刻，摸一摸肚子，胀了几分圆圆的，真是满意极了。
此时天已大亮，整个太阳都能看见了。清晨的光是柔和的，不伤眼。我慢慢悠悠的走回院子，偷偷算计着趁着父亲哥哥不在，我还是得去见见图南。
回到花桥时，看见娘亲与大夫人一同站在阁楼上。我先是惊讶，大夫人不是向来不喜我和娘亲吗？是什么个情况才能让她过来寻娘亲呢。
我沉思片刻，在望一眼她二人，我却不敢去想了。能让她们站在一起说话的，除了父亲还会有谁呢？没有。
我总该知道发生了何时才是，不加思虑我便跑上阁楼。
娘亲和大夫人齐齐看着我，一个悲伤一个无奈。我好想跑回屋里，但却还是向她们行了礼，话还是出来口。
“发生何事了？可是前方战事？”
娘亲轻轻捶胸，大夫人皱着眉头，都不回我。
我只好追问，“可是父亲出了何事？”
“是。”
大夫人开了口。
“何事？”
大夫人看了娘亲一眼，娘亲微微颔首。大夫人便转身望向远方。
“你父亲意外战败，子扬战亡。战前换帅，此时是将军凌杉带领军队，指挥作战。”
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永远那样坚毅严谨，忠诚果敢，怎么会败了呢？
“这些事情君笑不甚懂得，若是只是不当将军了也好，日后多多在家，君笑可陪父亲说话喝酒。”
娘亲笑了，无奈又包容的笑。
“听大夫人言，如今这个局势并没有那么简单。王朝的天，怕是要变了。梁家，不过是个开始。”娘亲让我感到了一种悲凉。她如此说，我只怕和图南再无可能。
“可是江家的原因？”
“这并非是简单的因为哪一个人或哪个家族。君笑你日后会明白的。”
“日后吗，那要多久？”
娘亲不再说话，只是把我拥进怀里，默默叹息。
我觉着手里有些黏黏的，抬手一看还有些糯米粉和点心屑。我舔了舔，是甜的。我便将手指含入口中，泪竟不打招呼就来了。
“哥哥，父亲……”我不觉的喃喃出口，娘亲抱紧了我。
我看着大夫人，她一直站在那里，望着远方。风来了又去，她发钗上的珠子轻轻摇摆。我一直讨厌她，不愿多看她一眼，这般境地下，我却怔怔望了她许久。子规哥哥去了，她却平静如无情。
她终究还是大夫人，是和爹爹并肩而立，同坐一席的人。多年的厌恶，在这一瞬间竟也散得七七八八。前方的战乱，朝堂的纷争，都与这府中此时的平静相隔开了。我想，大夫人便是那一扇门窗，拼尽了全力，隔绝了那些风雨。
大夫人和娘亲都回去了。我独自在阁楼上站着，脑子里很乱。图南不明意味的神情，长清忧愁的面孔，父亲无奈的模样。还有多次听闻父亲与江大人不和，太子平庸软弱，二王子杀伐果断。最后便是那一回的刺客，还有消失的湘霖。
这些事情看起来无关，但是细细分析却又不是毫无关联的。但好像总少了一点什么，我感觉如置身一场大雾里，看不见也听不见，只有迷惘。
此时方才发觉自己毫无用处，更是深深思念图南的陪伴。他一定会为我担忧，我也的确需要他。下一回见面，我可一定要问明白了。图南，你一定知道的。
我轻抚栏杆，不自觉的叹息。回首见青芸站在身后，她竟是带着一丝愁的。我从未见她有过什么情绪。
“小姐……”她轻轻唤了我一声，似犹豫又似隐忍的。
“我已知晓。”
我伸手朝向她，她眼里流露出惊讶却又转瞬即逝。她轻轻接过，搀扶着我。我俩走回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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