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笑完了，叶清叫来服务员，指着文刀面前的小吃说，你好，同样的给我来一份，再加一份鲷鱼寿司。服务员走了以后文刀问，是不是我不联系你你就打算把我忘了？叶清说，额，也不是吧，主要是平时也没什么值得跟你说的，而且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偷偷回来了，话说你这次回来是出差么？文刀剥了个枝豆塞进嘴里嚼了嚼，犹豫了一下说，我和钟毓离婚了，工作也辞了，上海不是我想要待的地方，打算回来，近乡情怯吧，不好意思联系其他人，也都联系不上了，就这样。说完举起茶杯，示意叶清碰一下。
叶清愣了一下，赶忙拿起杯子和文刀碰杯，喝了一大口水才缓缓说，你这也是够果断啊，净身出户？文刀想起四年前的那次谈话，自己还是愿意侃侃而谈，愿意把自己的故事分享给别人，可现在竟然感觉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只好说，算是吧，东西基本都留给钟毓了，算是一种补偿吧，我不想再折腾了。折腾得越多越痛苦。叶清戏谑地问，补偿？补偿什么？不会是你出轨被赶回来的吧，你当时不是说没想过要别的女人么？文刀苦笑一下，说，那肯定不是啊，这事吧，一言难尽，总之，一个小姑娘就这样没了依靠，在魔都孤苦伶仃的，物质上的补偿也算是补偿。这样我也不至于太痛苦。在准备离婚的那段日子里，我整日里看着电脑屏幕发呆，头疼欲裂，那种痛苦深入骨髓，现在想来都不禁后怕。叶清问，都这么痛了，还要离？文刀耸耸肩，没办法，不离更痛。不说这个了，你现在怎么样。叶清说，比起你的话，我过得应该不错，至少不痛苦哈哈哈哈。这几年除了拍照之外，我还迷上了研究身体。文刀翻了个白眼打断他说，你可不就是喜欢研究身体嘛，又是拍照又是滚床单的。叶清反驳到，我的研究不光是这些了，我发现男人也是有生理期的，比如我，跟女性一样，我就觉得我有“大姨爹”，“大姨爹”来的时候我身体里的欲望就止不住的溢出来，我去拍照，去滚床单，想要体验不同的爱就是因为我克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和女性不同的是，她们结了婚也就好了，而我如果结了婚那“大姨爹”就是痛苦的根源了，这也是我不结婚的原因。文刀听着这匪夷所思的研究成果笑着问，你这“大姨爹”周期是怎么样啊？文刀捂着额头无奈地说，当然也是一个月一次了。不过还好，不流血，省了一笔开销。你难道没有么？文刀说，没有。叶清说，根据我的研究，每个人都有的，你应该只是没发现没总结罢了。文刀身子离桌子远一些，向前伸展两臂，上下端详了一番，没发现什么异样，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可我现在每天都很痛苦。叶清想了想说，我觉得你现在的状态跟我前几年是一样的。现在老了，想得开也就没那么痛了。文刀暗自悱恻为什么不痛苦，人生居然不痛苦？那我遇到的这些事算什么？
之后叶清滔滔不绝地跟文刀讲起了自己。这分开后的这几年里，叶清也算是过上了所谓成功人士的生活。最显著的变化就是他对钱的态度，他认认真真地花着自己挣来的钱，不做储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都会让自己舒舒服服的，穿当季最时尚的服装，开最有排面的车，用最新款的手机，每次出去摄像不是去风景秀丽的景点就是奢华精致的酒店，来找他拍照的人从白领到网红，形形色色。。。。。。文刀听着有一丝不是滋味，他不知道那是不是嫉妒，尽管叶清没有丝毫炫耀之意，只是他觉得他之前认识的叶清不会这样看重物质条件，印象里叶清还是那个放浪不羁整天提着相机到处拍的浪子，钱什么的从不在意。不过转念一想，四年过去，大家也都是30好几的人了，对生活和这个操蛋的世界也有了新的认识。文刀听得有些出神，一直没插话，憋了半天说，你真他娘是个人才呢，，四年了我还是服你。
叶清说的有点激动，自己的枝豆吃完了，一边从文刀的碗里抓起几颗，一边说，我算什么人才，无非就是拍照片拍出了些名堂罢了，再加上自己也想明白了，我没有结婚的打算，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己身上，钱嘛身外之物，取悦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你有没有想过，时代在发展，这个社会的运行有自己独特的一套规律，一旦被整合进去，就必须要遵循它的评价体系和规则，它怎么评价，很残酷的，你肯定很清楚。听他这么说，文刀吃了一惊，看着脸前这个比自己小了那么几岁的人，他脑子像是突然裂了一道缝，嗡嗡作响。叶清接着说，就很现实的说吧，我开始有一个价格了，在摄影市场，在婚恋市场，在人才市场，在整个社会的角角落落里，我开始被这个价格评价着。
文刀说，这个我理解。可他心里失望极了，既是对叶清失望，他不应该这么世俗，也对自己失望，其实自己早就在这个体系里摸爬滚打了很多年，可看得远没有叶清清楚。叶清喝了口水继续说，我的价值就是我的标签，就是让其他在这个体系里的人认识我的媒介，我只好不断给自己加注，一层一层的给自己披上鲜丽的外衣。叶清晃动着手里的杯子，看着冰块在里面摇来摇去，碰到杯子发出清脆的响声。叶清忽然叹了口气，说，其实在被这个体系整合的过程中，我崩溃过，怎么说呢，就像是晕血一样，我刚接触到这个体系的时候，所有的东西撕下伪装，把血淋淋的真实展现在我面前，我一下接受不了。好不容易度过了那个心理障碍期，自己也有了一个价格，可发现自己已经被牢牢地绑在这个体系滚滚向前的车轮上，挣脱不了，只能让自己的价格越来越高。这个价格让我享受着它带来的福利，可也让我身心疲惫，我又濒临崩溃的边缘，不过我忍住了，忍住没去找你。文刀问，你为什么要忍？叶清说，因为我知道我找你也没什么用，可能你自己早就在这个泥沼里自身难保。而且，你还结婚了嘛，面临的问题和我的肯定不一样，想法也就和我不一样了。文刀淡淡地说，似乎真没什么用，我自己都没有清醒地看透过这个事情，不过我至少可以陪你聊聊呀。叶清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其实我还挣扎过，你记不记得第一年我拉你去开公司创业。我不想被评价，想做评价别人的人，可最后还是失败了。幸亏你没答应跟我一起创业要不就害苦你了。现在想来，那根本就是脑子发热一时冲动，我就一拍照片的，哪有能力创业。文刀笑了，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说自己，没想到你也有不得行的时候啊。叶清也笑着说，总之呢，当时确实是崩溃了。你别看我现在在这个体系里似乎如鱼得水，可我始终觉得我不属于这个评价体系，我的找一个自己合适的地方。文刀打断他，眼神热切，说，那你现在找到了么？叶清摇摇头说还没有，太难了。文刀紧接着又问，找不到那个地方，那你找到女朋友了么？叶清说，没有，现在也没有那么迫切了，毕竟知道自己有“大姨爹”，单身也正好能妥善处理好。文刀说，你现在没有女朋友啊，那你知道我为啥突然联系你了么？我之前在劝业场看到一个人背影特别像你，回到家之后就梦到你了。还梦到你的女朋友哈哈哈哈。叶清被呛了一下，问道，那一个女朋友？文刀笑着说，记不太清了，做梦的时候清清楚楚，醒来就有点模糊了，反正我不认识的，但长得贼像孟栖迟。叶清说，我早和孟栖迟分手了，那你梦到我们仨干嘛呢？文刀耸耸肩说，还能干嘛，一起睡觉呗，我真怀疑我的梦是不是被你操控的。不过到关键时刻我被尿憋醒了，后面试着接着睡把梦续上发现没得用。叶清捂着嘴哈哈大笑，你也真他娘是个人才呢，啥美梦都让你做了。要不，等会就去我那坐坐？还是那间老房子，武汉这几年房价涨的也快，也懒得换有安身之处就挺好了。文刀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决定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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